在我的房間裏

出門前找不到皮夾。家裡的每個房間都找過了，每個桌面和椅面都看過了，連打包好的行李箱都又打開來翻找了一遍，都沒有。記得一兩個小時前才把皮夾裡的借書證、電影卡、博物館卡等在國外不會用到的卡片都拿掉，現在那疊卡片整整齊齊地放在書桌下方的第一個抽屜裡，可是皮夾不知去向。皮夾裡最重要的東西是身分證，可是那不是目前不可或缺的，我急需捷運儲值卡和信用卡，沒有捷運卡我無法搭地鐵，沒有信用卡我無法買東西。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已經超過預定出門的時間，趕不上三點十分的那班地鐵了。我滿頭大汗地在屋裡奔走上樓下樓，心裡開始做最壞的打算，再找不到就只能搭計程車去機場了，還好屋裡還有現金。⋯⋯說到現金，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啊，我知道皮夾可能放在哪裡了！清理卡片後，我搜尋家裡有無英鎊，可是只找到一些美金歐元港幣台幣泰銖瑞典幣人民幣等等，就是沒有英鎊，上次去倫敦時提領的英鎊顯然都用完了。皮夾應該是擱在藏錢的地方附近吧？⋯⋯轉身一看，哈，沒錯，就在那裡！眾裡尋他千百度，我的皮夾就在那個不起眼的角落邊上。

一把抓起皮夾塞進褲子的口袋裡，看看錶，比原訂的出門時間晚了十五分鐘。還好，來得及。原本打算搭四點從總站出發的機場巴士五點前到機場，不過遲個十幾二十分鐘也不打緊，六點二十分的飛機，只要能在五點半前到達機場都不算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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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著行李箱上了地鐵，上錯了門，我應該到車廂的最前方或最後方，卻從中間上了車。斯德哥爾摩的地鐵一列通常有三節車廂，車廂與車廂之間是隔開的，所以坐在每節車廂的車頭車尾就沒有人會從旁邊經過，而且那裡又少放一張椅子，空間比較大，放行李最方便。我離車尾比較近，就拉著行李箱往後走，車廂裡沒什麼人，一路順暢。

有兩名男子從車尾上車，那裡左右各兩排面對面的座位，可以坐七個人。他們二人往走道左邊的四人座上一坐，我朝走道右邊的座位走去。我還沒坐下，那二人就猛地站了起來，其中一人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喜歡有伴啊？這裡都讓給你坐好了！」我聽了呆了一下，覺得很莫名其妙，我又不是貼著他們坐，我們的座位之間隔了一條走道，這樣也礙著他們了，難不成這節車廂是他們二人的包廂？回過神來，想回他：「因為有帶行李，我不得不坐這裡。」可是來不及開口，他們已經走遠了。

我有點生氣。要換座位就換座位，整節車廂幾乎是空的，位置多的是，有什麼好嚼舌的？要不是我有行李，怕擋了別人的路，我也不會坐到後面來！誰要他們作伴了？死賤人！往自己臉上貼金！

地鐵向市區開去，上車的人越來越多，一會兒我周圍就沒有空位了。我被一群剛下課的少年圍繞著，下午天熱，他們的身上有汗味，青春期荷爾蒙分泌旺盛的味道。我瞄了一眼那兩個換到車廂中間就座的男人，他們周圍也坐滿了人，我心裡想著：「再換位置啊！再耍嘴皮子啊！」可是沒有看到他們有任何動作。

我拿出iPad開始書寫。寫到這裡，氣也消了。一開始我覺得他們在搞歧視，我想到從前在美國白人黑人在公車上有不同的座位，黑人坐錯位置還會被扁，後來我想他們只是想要獨處罷了，可能不管是誰坐到他們的旁邊他們都會有相同的反應。反正讓位的是他們，我也沒吃虧，就不必為一句無聊的風言風語心懷芥蒂了。


〈寫於2015-0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