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旅館

昏黃的燈光下,那間旅館看起來還不錯。寬敞的起居室、浪漫的臥室、潔淨的浴室,桌上擺著四瓶清水、衣櫥裡掛著兩件浴袍,沒有甚麼可以挑剔的,你覺得安心。

一夜好眠,你在燦爛的熱帶晨光中甦醒。懶洋洋地走進浴室,迎面一股餿水味襲來,你不可置信地仔細嗅了嗅,發現異味來自排水管,你立即打開房裡所有的水龍頭希望能沖走難聞的氣味。匆匆洗了臉你戴上眼鏡,日光下桌子上的污漬床單上的斑點歷歷在目,有點潔癖的你因此皺起眉頭,在轟隆隆的冷氣機噪音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搭電梯下樓前,你塞了一張百元泰銖的鈔票給清潔婦並報了房間號碼,清潔婦雙手合十道謝。傍晚回房,你發現浴室裡多了兩瓶沐浴乳和洗髮精,可是玻璃桌面仍然混沌一片。你需要桌子放電腦,只好拿毛巾沾水,自己動手把桌子抹了幾遍。桌子乾淨了,你坐下來拿出手提電腦,開機時你抬頭望著窗外的天空,金黃色的夕陽餘暉照在通往陽台的落地窗上,窗玻璃迷迷濛濛的模糊不清。你搖搖頭嘆了口氣,起身再度拿起濕毛巾,連落地窗玻璃也一併擦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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娼妓的港灣

你和你的蠻人〈Man〉來到芭達雅,放眼一看,滿街都是和你們一樣的異族伴侶。你忐忑不安地說你怕會被歸類為伴遊妓女,你老公笑說你頭髮太短、裙子太長,沒有撩人媚態,誰會把你當成招蜂引蝶的泰國妹?可是接連兩個晚上你都在旅館門口被攔了下來,出示護照後門房才肯放行。你覺得委屈,卻又感到一絲絲的得意,你對緊緊握著你的手的老公眨眨眼說:「別小看我了,我還有當妓女的本錢啊。」

你本來以為來泰國嫖妓的男人都屬老殘肥醜,可是仔細一看才知道不是如此,和泰國妹在一起的有不少高大英俊的青年,甚至有些男人好看到你可以考慮倒貼。喜歡眠花宿柳惹草招風是男人的天性吧?大部分的男人都是好色之徒。女人呢?如果有個專門招待女人的亞當島,島上的男人個個宛如言情小說的主角,可溫柔可勇猛,幽默機智,英挺健壯,你應該也會想去那裡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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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心美容院

春節前芭達雅街頭出現了賣各式金紙和發糕的小販,你看了覺得很親切,從前過年時隨祖母在家裡祭祖和到廟裡上香的情景突然浮現眼前。

Audrey-Hepburn-10除夕當天你想去修剪頭髮,你對自己最近幾年一陳不變的齊肩直髮有點厭倦了,你想換個髮型。走進旅館附近的美容院,你說你要剪髮,店裡有兩名髮姐,年紀較大的半老徐娘髮姐遞來一本髮型目錄,你翻了翻,沒看到喜歡的。抬頭,看到牆上貼著幾張海報,你指著奧黛麗赫本在《羅馬假期》裡的黑白劇照說:「我要這個髮型。」

中年髮姐戴上手套興沖沖地給你上髮捲,一小撮一小撮地用力拉扯你的頭髮,你疼得幾乎要叫出來,髮姐看到你的苦瓜臉,說,忍耐一下,捲緊一點燙出來效果會比較好。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裡,她賣力地給你上了整頭五六十個髮捲,接著她拿出一瓶燙髮液擠番茄醬般地澆淋在你的頭髮上,燙髮液有刺鼻的阿摩尼亞氣味,冰冰涼涼地在你的頭皮上流淌,圍繞髮際的毛巾一下子就濕透了,有幾道細流漫溢而出,流過你的耳朵、流向你的肩窩,你不得不頻頻舉手抹去。最後髮姐拿出一頂浴帽罩住你的頭,然後將一台燙髮器移到你的頭頂,很快陣陣高溫蒸氣噴湧而出。

此時有人給中年髮姐送來五千泰銖,收了錢她馬上打電話去向金主道謝,那人顯然是她的老相好,因為你聽見髮姐肉麻兮兮地用一口不太標準的英語呢喃:「錢收到了,謝謝啦。……嗯,人家好想你哦。你甚麼時候能來找我呀?好愛你呦!……」她邊說邊對著話筒啵啵親個不停。聽著徐娘髮姐的甜言蜜語,你的頭越來越熱,等到頭皮開始感到刺痛時,你不得不揮手招來那個在你身後徘徊的年輕髮姐。年輕髮姐升高燙髮器,灼熱的刺痛感減輕了,你呼吸才順暢一些。

時間到了,噹的一聲燙髮器停止運作。講完電話的中年髮姐拆開一個髮捲查看,她覺得捲度不夠就又在你的頭髮上淋上更多的燙髮液。你問要多久才會好,她說再等個十分鐘,慢工出細活,她要為你打造一個完美的赫本頭。

兩個髮姐聯手拆除了所有的髮捲後,年輕髮姐領你去洗頭。洗了頭重新坐回鏡子前,中年髮姐拿吹風機吹乾了你的頭髮。你在鏡子裡看到你的新髮型逐漸成形,你還記得電影裡剪短頭髮後優雅俏麗的奧黛麗赫本顧影自盼的美麗畫面,可是你的髮型和她的一點都不像,你的頭髮烤焦似的非常捲曲,分明是超土超醜的歐巴桑爆炸頭!

中年髮姐察言觀色小聲地說,這個髮型有點老氣,不過只要挑染一下,她拉起一撮她的紅褐色頭髮給你看,就會變得很時髦。你寒著臉說,這不是你要的髮型。她說,沒錯呀,這是赫本頭,你只要用髮膠把頭頂和前額的頭髮固定住就對了,你看,說著就擠了一大坨髮膠在手裡要往你的頭髮上抹。你舉起手制止她,說,不用抹髮膠了,這樣就可以了。

隔天你和你的老公離開芭達雅,在曼谷機場等飛機的時候你老公給淚眼汪汪的你買了一頂大草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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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賴英明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