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房間裏

我們正在為明年初的泰國之旅作行程規劃，瑪莉說她不想停留曼谷，她說她受不了曼谷的交通和空氣。曼谷的交通和空氣的確不怎麼樣，可是瑪莉不喜歡曼谷的真正原因應該是因為她有過被計程車司機強迫觀光的恐怖經驗。

從前騎馬受的傷讓瑪莉經常犯背痛，上次在曼谷逛街逛到一半，她說她得回去旅館休息，我們就讓她自己搭計程車回去。曼谷的計程車司機良莠不齊，我們知道上車前要先問是否依跳錶計價，不跳表的話就得先講好價錢。瑪莉的司機是用跳表的，瑪莉也給他看了旅館的地址，可是不知道是溝通不良還是泰國司機企圖糊弄外國單身女子，計程車越開越遠，卻不是回旅館的方向。瑪莉拿著旅館的名片說她要去那裡，那個司機揮揮手、嘻皮笑臉地說要帶她去好玩的地方，瑪莉嚇得花容失色，以為誤上賊船，她大聲吆喝，就和司機起了衝突。橫眉豎目的司機最終還是載她回了旅館，車費比正常的貴了一倍。從此以後瑪莉對曼谷的印象就很不好。

泰國的爛司機爛導遊我也碰到過，可是最讓我不爽的旅遊經驗卻是發生在巴黎。我喜歡逛唱片行，旅行時聽到的當地流行音樂是我樂意收藏的旅遊回憶之一。有一次，我隨意走進了一間位於巴黎某條巷弄裡的小唱片行，拿了一片架上的CD，站在櫃台前準備付錢，打扮高雅的中年女店員接過CD後用法語劈里啪啦說了一串話，我說英語：「I'm sorry. I don't understand.」那女人白了我一眼，轉身走出櫃台，將我打算購買的CD重新擺回架子上，理都不理我。店裡有其他的顧客，大概都是法國人，沒有人過來告訴我為甚麼我不能買CD。真的非常尷尬，我面紅耳赤地站在那裡，感覺像是個納粹統治下的可憐猶太人，最後只能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抬頭挺胸走出唱片行。語言不通是問題的癥結，我知道很多法國人的英語水平很低，可是那個店員的態度實在很無禮，一點溝通的意願都沒有。

我在巴黎待了一個月，遇見了不少友善的法國人，甚至和其中一人陷入熱戀，可是我很難忘記那個唱片行女店員的嘴臉。我當然願意重遊巴黎，可是我可能再也不會去任何一間小唱片行買CD了。聽到有人批評巴黎人傲慢時，我不置可否，我見過傲慢的巴黎人，但不是每個巴黎人都如此。傲慢的巴黎人似乎只會出現在不會說法語的觀光客之前，當我和法國友人在一起時，所有的巴黎人突然都變得風趣熱情了。

旅行時和當地人的交集一般都很片面短暫，可是我們卻很難不受有限經驗的影響，而對一個地方產生特定的觀感。身為一個旅人，我最遺憾的是不能在一個地方待很久，不能看遍四季風景、深交當地朋友。走馬看花後得出的結論通常只是觀光客的偏見，例如，你在斯德哥爾摩只待一天，卻不幸地接連碰到了冷淡的餐廳侍者和擺臭臉的商店售貨員，你自然會覺得斯德哥爾摩不是甚麼好地方，你或許會認為瑞典人大概都是這副死樣子。如果你能夠待久一點，多去幾家餐廳、多逛幾間商店、多認識幾個瑞典人，如果你能在斯德哥爾摩的街頭遇見我，那麼你對斯德哥爾摩的觀感很可能會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可惜絕大多數的觀光客都太忙了，時間不夠，沒有這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