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房間裏

我的房間裡只有一張窄窄的床，你是唯一一個曾經和我擠在這張床上過夜的人。

那一夜，我們都幾乎無法成眠。隔天早上，你疲憊卻滿足地吃著早餐的時候，我指著我的黑眼圈開始跟你抱怨失眠對容顏的摧殘。於是，那一夜也成了這張床唯一一次承受兩個人的重量的一夜。後來，你來這裏過夜的時候，就不敢再要求與我在這張小床上相擁而眠了。你總是在溫存之後，緊緊擁抱著我，直到我睡著了，然後，你悄悄地下床，在我的床鋪旁邊打地舖。

天涼了，不知道為什麼我房間裡的暖水管還是冰冷的。起風的時候，那幾扇木框大窗戶彷彿閉不緊，絲絲的寒意鬼魅似的在屋裡四處流竄。夜裡我被陣陣拂面而過的冷風凍醒，看到躺在薄薄的毯子上的你從頭到腳裹在棉被裏，像隻蛹一樣。睡在地板上一定不大舒服，也一定比睡在床上冷的。我披著被子下床，跪在地板上把你搖醒。

「上床睡吧！地板這麼冷。」我說。

你睡眼惺忪地看著我，不懂我在說什麼。

「上床睡吧！地板這麼冷，你會凍壞的。」我又說一次。

這次你聽懂了，對我笑一笑，伸個懶腰，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光著身子從被窩裏彈出，抱著我往床上倒下。你壓在我的身上，我笑著把你攬進我的被子裏。……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發現你還是像隻蛹似地裹在你的棉被裏睡在地板上。

「好冷！壞暖水管和破窗子，請記得叫房屋公司的人過來看看。」你貼了一張便條紙在我的書桌上。

有一天突然接到你寄來的EMAIL，你問我：「我們可不可以向對方保證，當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就不要再去找別人了？」

我重複讀了幾遍EMAIL，心頭熱熱的，我答應了你的要求。

一個週末的晚上，我們開了一瓶紅酒配薯片吃。那酒偏酸，我不是很喜歡，於是你喝了大半瓶。酒酣耳熱之際，你拉著我的手深情地望著我說：「你把我甩了的時候，我一定會很難過的。」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搖搖頭，露出一個啼笑皆非的表情，一把將你擁入我的懷裏，讓你的臉貼著我的胸膛。你聽不到我心裡的嘆息和腦海裏突然敲響的警鐘，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不會難過呢？

「昨天晚上我們窩在床上一邊喝紅酒一邊看電視的時候，我覺得好幸福。我覺得你就是那個我想在一起生活的人，我想跟你到世界各地去旅行。今天我沒有喝酒，可是我還是這麼覺得。」第二天你傳了這樣的一則SMS給我，我看了很感動。

我喜歡問問題，而且因為跟許多見多識廣的老男人混久了，我習慣從他們的嘴裏聽到有趣的答案甚至一段歷史典故。而你卻是不讀閒書的人，除了電腦方面的問題你可以給我肯定的答覆以外，其他方面的知識你都有點貧乏。你電腦遊戲那麼在行，我當然知道你是聰明的。你只是像時下的一般年輕人，書讀得不夠多罷了。我們越來越熟，我對你說話也越來越沒大沒小。當你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時，我開始譏笑你的一問三不知。其實我的玩笑是沒有惡意的，你難道聽不出來我同時也在嘲笑我自己嗎？問問題的人是我，我也跟你一樣不知道答案啊！我希望你不要生氣，都是我不好，沒有拿捏好尺度，水瓶座的調侃顯然會讓雙魚座的很受傷。

既然已經答應你不再去找別人了，我當然不會違背諾言。只是別人打來的電話我沒有辦法拒接，所有的對話我都在你的面前講完，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他們真的只是我的普通朋友，即使我的語氣聽起來很熱絡，也只是因為我的個性友善，我不會再跟他們上床了。我已經答應你了，你就不要再猜疑了，好不好？

星期日早晨，我起床的時候，你已經穿好衣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了。你遞給我一杯茶，跟我說你要回家了。我問你這麼早回家做什麼，你說你得回去洗衣服並且打掃公寓。

「對了，你託我複印的租屋契約我忘了帶來。」你站在門口說。

「我不急著要，你下次給我就可以了。」我說。

「好吧。再見。」你抱抱我，轉身離去。

第一次，你離開我的房間卻沒有給我一個吻。……

星期日晚上我打了幾次電話給你，可是不知道是電話中還是怎麼樣，一直無法接通。我傳了一則簡訊給你，也沒有回應。

今天下午我收到你寄來的租屋契約正本和影印本，我又傳了一則簡訊跟你道謝，可是到現在仍舊沒有接收到你的回音。

房屋公司的人剛剛來檢查過暖水管，師傅從暖水管裏導出一些阻塞的氣體以後，終於有溫水流過暖水管了。

當我的房間不再寒冷的時候，你卻不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