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瑞典語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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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寵物在一起的時候,你會感受到一些很特別的卻又理所當然的東西。例如,一種相依為命的默契,或是一種直接肯定的安全感。

有時我會在腦海裡想像,如果我的貓、我媽媽和我的好友琳達同時懸吊在峭壁邊緣,而我只能救一個,或是兩個,的時候,我該怎麼辦?雖然這個念頭有點不切實際,可是我可以老實告訴你,我會優先搶救我的貓。我真的很難想像我的生活裡沒有她的存在。然而我也不能讓我媽和琳達吊在那裡啊!說的簡單,人類的生命重於動物的,說這話的人一定沒有養寵物。

我有個朋友叫做馬丁,他是人類,他沒有寵物,不過他跟我說過一件和寵物有關的趣事。他說,很久以前,他姊姊帶過一隻貓回家,儘管他媽媽對動物毛髮過敏。他姊姊好像是先養了幾隻小倉鼠,養了幾個月,看媽媽沒有出現過敏症狀後,才把貓帶回來的。那隻貓叫惜蓮,毫無意外地,一進家門就集三千寵愛於一身。

馬丁的媽媽也很喜歡惜蓮,但是惜蓮來了以後,她就不停地打噴嚏流眼淚。她忍受了幾個星期,直到有一天,忍無可忍了,她決定離家出走。她騎腳踏車騎了五十公里,到了另一個城市。她走進一間餐廳,點了一瓶白酒,然後打了通電話回家。她斬釘截鐵地告訴家人:

「你們有兩個選擇:要貓還是要我。」

好笑的是,聽過媽媽的宣告後,馬丁的家人沒有立刻出發去鄰市。他們坐下來開了一個會議,正經八百地討論:我們是要把貓留下來呢?還是去把媽媽接回來?……

你看看,在一個家庭裡,寵物的地位有多高?或者說,家庭主婦的地位有多低?

愛貓勝於愛人的不只我一個啊。

Birman_cat.jpg


節譯自《Inget liv utan katten》
作者:Hanna Hellquist
出處:《Dagens Nyheter》1月26日文化版第12頁
圖片來源:http://www.eyefetch.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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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

七0年代初期,有一天爸爸丟了工作。他放下了精美的貂毛筆、關掉收音機、走路回家。

先前我的父母做了一筆大投資,他們買了一棟新房子,當時他們一定有很沉重的經濟壓力,雖然我們幾個小孩都沒有感受到。沒過多久爸爸又像平常一樣每天早上出門,不過他早早地下午就回到了家。他看起來比較快樂,身上多了好幾塊肌肉,人也曬黑了。他參加了就業服務處辦的庭園造景班。

他興致勃勃地學習剪枝、植株、選土、墾地、設計等園藝工作,等到我們的新花園成了他的試驗場地,我們才知道他在忙甚麼。

當我們的鄰居們在較量誰家的草坪剪得最平坦、誰家的圍籬修得最整齊、誰家空地上鋪的磚塊最方正的時候,我爸挖開了大片草皮開墾出了廣闊的花圃菜園。他運來一卡車的頁岩版塊,敲敲打打拼湊鋪設成一片室外平台。他在版塊之間灑下草籽,長出的草柔軟舒適,最適合夏日裸足走在上頭。他在屋外牆邊種了蔓生的鐵線蓮、蜀葵、荷包牡丹和罌粟花。

我們小孩不懂甚麼是園藝,可是我們都知道一件事:我們家的花園是這附近最美的。就是這樣。

然後有一天爸爸原來的公司又要他回去上班了。我那藝術家性格的爸爸,他是要回去寫字台工作呢?還是要在花園裡綻放光彩?

爸爸走了回頭路,可是他的手指始終是綠色的。許多年後我的父母賣了房子,為了不與他心愛的花草永別,爸爸把他最喜歡的植物移植到了姑姑的花園裡。現在爸爸住在公寓裡,他悉心照顧的是盆栽花木,毫無意外地,它們長得枝葉繁茂。


原標題:Året när pappa fick gröna fingrar
作者:英葛麗‧柏里格仁〈Ingrid Borggren〉
出處:今日新聞〈Dagens Nyheter〉居家生活版 2010-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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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ckros.jpg
我們花園裡的蜀葵,由名可知,此花來自四川,原產中國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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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現在離我而去》〈Om du lämnade mig nu〉肯定是最近幾年裡最受歡迎的瑞典語歌曲之一,2007年8月發行的單曲至今仍停留在瑞典十大金曲排行榜〈Svensktoppen〉上,人氣居高不下,本週且再度勇奪冠軍寶座,累計進榜週數已達99週,預期可在三個月後超越《黃金變成沙》〈Guldet blev till sand〉110週的紀錄,成為週數紀錄排行榜上的季軍。

om du lamnade mig nu這首由民謠搖滾歌手拉許‧溫內貝克〈Lars Winnerbäck〉作詞作曲、拉許‧溫內貝克和李小姐〈Miss Li〉對唱的情歌顯然很受時下瑞典青年男女的歡迎,在YouTube上可以找到很多相同標題自彈自唱的翻唱短片,有的唱得還很不錯,這首歌雖然旋律簡單,可是歌詞劈里啪啦的一大串,要唱得好其實不容易。帶點愛爾蘭民謠風味的旋律優美流暢,歌詞呈現的愛情觀灑脫務實,溫內貝克和李小姐的歌聲聽起來有點頹廢憂愁,但不誇張,淡淡的,不像很多華語情歌那麼苦那麼黏,瑞典人的情感表達就和他們的設計風格一樣,簡潔淡雅,沒有多餘的裝飾也少見繁複的色彩。

剛來瑞典的時候,我覺得瑞典人很不浪漫,純愛故事在瑞典似乎沒有市場,雖然美麗的人物和夢幻的場景在這裡並不罕見,可是在流行歌曲裡、影視廣告裡、文學作品裡,我找不到可以讓我感動沉醉的文字或畫面。過了許多年,現在我了解了,瑞典人不是不浪漫,他們只是不喜歡做夢,海枯石爛的愛情太虛幻,騙人的東西有什麼好聽好看的?愛情應該是好聚好散的,不需要參雜太多哀痛折磨,就像《如果你現在離我而去》這首歌訴說的:親愛的,如果,如果你現在要離我而去的話,我想我會傷心難過一陣子,然後我會試著重新出發,我會認識新的朋友、大概會有新的戀情,可是要再找到一個像你一樣這麼懂我的人是幾乎不可能的事。……



Music video:http://www.youtube.com/watch?v=rWUmyXknwpc



如果你現在離我而去
Om du lämnade mig nu

詞曲:Lars Winnerbäck
演唱:Lars Winnerbäck & Miss Li


〈女〉
我會在半夜裡醒來
出門散步很久
jag skulle vakna mitt i natten
och gå ut och ta en långpromenad

我會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裡
與別人眼神交流
jag skulle låta blicken möta andra ögon
i en främmande stad

我不會那麼急著
找尋新的伴侶
jag skulle inte ha så bråttom
med att träffa någon ny

和你一樣
我必須理清思緒
jag har rätt mycket med mig själv
precis som du

我會在多出來的空間裡呼吸
如果你現在離我而去
jag skulle andas i det tomrum som blev över
om du lämnade mig nu


〈男〉
我會搭上開往巴黎的火車
離開斯德哥爾摩
jag skulle sitta på ett tåg mot Paris
och låta Stockholm va’

我會把我想要的
多出來的時間留給我自己
jag skulle få den tiden över för mig själv
som jag sagt att jag vill ha

在跨越歐洲的旅程中
我會祝福自己並且夢想
jag skulle unna mig och drömma
hundra mil genom Europa

夢想遇見一個陌生人
一個和你一樣值得信賴的人
om en främling
lika tillitsfull som du

我會試著和別人親吻
如果你現在離我而去
jag skulle pröva mina läppar mot nån annan
om du lämnade mig nu


〈女〉
失去你那讓我神魂顛倒的眼神
我應該也可以活下來
jag skulle kunna leva utan den där blicken
som får mig ur balans

我會懷念我們有過的
重修舊好的時光
jag skulle sakna den där stunden som vi har
när vi till slut har blivit sams

也許我該和失聯的朋友
重新取得聯絡
jag kanske skulle söka upp
kontakter som jag tappat

過去的某時某地
曾經和我在一起的那些人
som jag varit med
förut nånstans

如果我不在了
我想你也會有可以打電話過去的朋友吧
jag antar det finns nån du skulle ringa
om jag inte fanns


〈男〉
也許我該找個年輕點的
像帽子上裝飾的羽毛
jag kanske skulle leta upp nån yngre
som en fjäder i hatten

無人可在夜裡取暖的話
那就太空虛了
det skulle bli för tomt om ingen fanns där
som värmde mig i natten

可我絕對沒有耐心
等待別人了解我
men jag skulle aldrig ha tålamod nog
att bli förstådd

沒有人像你
了解我那麼深
ingen känner mig
så väl som du

我會再度陷入孤寂
如果你現在離我而去
jag skulle fastna i min ensamhet igen
om du lämnade mig nu




青春版 Music video:http://www.youtube.com/watch?v=5al3HVGWlAU
金童玉女般的情侶檔,多麼適合去拍偶像劇。


搞笑版 Music video:http://www.youtube.com/watch?v=VDhsdkoooQY
諧星模仿溫內貝克和李小姐,歌詞也被改得很好笑。



圖片來源:aftonbladet.se〈Foto: Matz Arnströ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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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我到家的時候,都會有個奇蹟發生。我那四歲的兒子會從屋裡衝出來,邊跑邊喊:「媽媽回來了!媽媽回來了!」他會跑過來抱住我的脖子,接下來的幾分鐘裡我是他最喜愛的人。

我想我了解他的感受,從前我爸爸下班回來,我也是這樣的。每天傍晚六點,同樣的情景,我喊著:「爸爸回來了!爸爸回來了!」爸爸是我的偶像。

上個星期,爸爸這個角色成了全球矚目的焦點,超級巨星是另一個焦點。

在麥可傑克森的追悼會上,父親的角色非黑即白,那裡出現了一個壞爸爸和一個好爸爸。悼客慰問親屬的時候,誰該去招呼麥可的父親成了個難題。喬瑟夫傑克森是個「壞爸爸」,據說他曾辱罵毒打年幼的麥可。

麥可十一歲的女兒帕黎絲要向全世界證明她的爸爸是個「好爸爸」。在電視實況轉播中,她哽咽地說:「從我出生以來,爸爸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父親。……」

高爾夫球明星老虎伍茲最近接受訪問時談到身為人父的感想,他說:「很多人說我天生是來打高爾夫球的,但我認為我天生是來當老爸的。」

二十一世紀的今天,男人的公眾角色已經沒有什麼好爭議的了,可是男人在家庭裡扮演的角色,一個慈愛的父親,卻是少見的、可以成為世界新聞的題材。

在我的生命裡,有個好爸爸一直是件理所當然的事。現在我才知道我有多幸運!謝謝您,爸爸!我愛您!


原文標題:Världsstjärnor är också pappor
作者:Catia Hultqvist
出處:DN Söndag, p.2, 12 juli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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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歌壇第一少女偶像艾咪‧戴門〈Amy Diamond〉要用她清越嘹喨的歌聲告訴我們:聖誕節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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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 helt ny jul

《聖誕節快到的時候》
《När Vi Närmar Oss Jul》〈2008〉

http://www.youtube.com/watch?v=kYzzzoBUJmM


詞曲:Anders Glenmark、Pelle Ekerstam、Robert Habolin


行李整理好了、門鎖好
快去白雪覆頂的火車站
車廂裡滿是帶著禮物的乘客
好像大家都做了一樣的選擇
不受干擾的旅行
我只想要放輕鬆
我和我的家人在一起
感受到了未來的希望

Packar en väska och låser min dörr
skyndar bort mot en snötäckt central
Vagnen är full utav folk med paket
känns som alla har gjort samma val
Resan mot lugn och ro
bara slappa för min del
Man vill känna framtidstro
och det gör jag med familjen helt


〈副歌〉
聖誕節快到的時候
大家都像小孩一樣
想想,很快就是
我們的歡樂佳節
聽啊,清脆鈴聲
響亮直達雲霄
我們在這裡
期待著渴望著
聖誕節就快到了
聖誕節快到了
聖誕節快到了

[r:]
När vi närmar oss jul
blir vi alla som barn igen
Tänk snart är den här
vår underbara högtid
Hör när klockornas klang
ljuder långt upp i himlen
Vi går i förväntan
står här med längtan
nu när vi närmar oss
vi närmar oss jul
vi närmar oss jul


時間過得匆匆
夏天來了又去
留下溫暖海水浴的記憶
多風的秋天
潮濕的十月
有金金火火秋葉的味道
很快地雪花飄落了
我家像沾上了棉花
萬物散發潔白晶瑩的光芒
幫我點上所有節日的燭火

Tiden har brått
sommar'n kommer och går
lämnar minnen av solvarma bad
In blåser hösten
en fuktig oktober
med dofter av gulröda blad
Flingorna faller snart
likt som bomull på mitt hus
Allt lyser vitt och klart
hjälp mig tända alla helgens ljus


〈副歌〉

[r:]
När vi närmar oss jul
blir vi alla som barn igen
tänk snart är den här
vår underbara högtid
Hör när klockornas klang
ljuder långt upp i himlen
vi går i förväntan
står här med längtan
nu när vi närmar oss
vi närmar oss jul


這會是我的聖誕節

Det ska bli min jul [6x]


噢,我的聖誕節

åååh min jul [2x]


聖誕節快到的時候
大家都像小孩一樣
想想,很快就是
我們的歡樂佳節
聽啊,清脆鈴聲
響亮直達雲霄
我們在這裡
期待著渴望著
幾乎等不及了
閃耀一如聖誕樹上的裝飾
聖誕節就快到了
因為聖誕節快到了
聖誕節快到了

När vi närmar oss jul
blir vi alla som barn igen
Tänk snart är den här
vår underbara högtid
Hör när klockornas klang
ljuder långt upp i himlen
Vi går i förväntan
står här med längtan
kan knappast bärga oss
det sprakar som tomtebloss
nu när vi närmar oss
för vi närmar oss jul
vi närmar oss j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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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咪之前都唱英語歌,最近發行的這張聖誕專輯《嶄新的聖誕》〈En helt ny Jul〉是她灌錄的第一張瑞典語專輯,裡頭收錄的歌曲有新有舊,有流行有傳統,不過透過艾咪稚氣未脫的聲音來表現,每首歌聽起來都有一種開朗甜美的感覺。十六歲的艾咪大概沒有真正談過戀愛吧,唱帶有愁緒的戀歌時情感表達不足是她的致命傷。

明年艾咪將再次參加瑞典歌唱大賽,希望她挑了一首好歌,到時有令人耳目一新的表現。想要成為實至名歸的瑞典歌壇天后,沒有在瑞典歌唱大賽中勝出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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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旅館房間裡,她被寂靜嚴實地環繞著。在人們進進出出的房間裡不會有記憶留存。她站在窗前眺望老城,看著來來往往的車流,心想沒有聲音能夠穿透這片厚厚的玻璃。現實的聲帶被剪斷了。

她拿走了幾册最厚的檔案夾。書桌太小,她將一份份的文件放在床上,又從頭讀了起來。她讀了幾乎一整夜。三點半到四點十五分之間她倒在一片紙海裡小睡了一下。猛然一動醒了過來,她又繼續閱讀。她覺得,把手頭上有的、和亨利克有關的資料分門別類就像考古學家的工作。為甚麼他會那麼狂熱地研讀四十幾年前發生在美國總統甘迺迪身上的事?他要找的是甚麼?這其中藏著甚麼學問?如何去尋找某人在尋找的東西?這就像那些她拼湊了一輩子的古希臘破瓶子之一。一堆雜亂無章的碎片,她必須拼湊出個甚麼,就像鳳凰從千年灰燼中重生。她需要知識和耐心,因此她才能成功,才不會被那些永遠湊不起來的難纏碎片搞得痛苦不堪。可是現在她該如何表現?她該如何把亨利克留下來的碎片黏合起來?


那晚她不時痛哭失聲。或者,其實她整晚都在哭,只是沒有意識到眼淚有時止住了?她讀過了所有那些亨利克蒐集的、令人驚訝的文件,大部分是用英文寫的,有些是從書上或文獻檔案上影印下來的,有些是來自大學圖書館或私人機構的電子郵件。

文件的內容都是關於一顆遺失的腦。那個死去的總統的腦。


天亮時她再也讀不下去了,她在床上伸展身體,試著在腦中歸納出她讀過的內容裡最重要的部分。

一九六三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北美中部時間大約中午十二點,美國總統約翰‧費茲傑羅‧甘迺迪和妻子搭乘敞篷車裡經過達拉斯市中心時遭到槍擊。三發子彈從一支來福槍中射出。子彈以猛烈的速度前進,並將擋在彈道上的東西悉數變成一灘血淋淋的骨片肉塊。第一發子彈擊中總統的頸部,第二發沒打中,可是第三發子彈讓總統的腦袋開了花,部分的腦組織從彈孔裡被強力擠壓了出來。總統的遺體當天就被以空軍一號從達拉斯運走了。在飛機上林登‧強森宣誓繼任總統,身旁站著血跡斑斑的賈姬。稍後在某空軍基地進行了屍體解剖。一切都在幕後進行,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多年後有份聲明指出甘迺迪總統的腦,在槍擊與解剖後剩下的部分,不見了。雖然為了查明真相展開了多次調查,但消失了的腦一直沒被找到。很可能是已逝總統的弟弟羅勃‧甘迺迪負責處理那顆腦並埋了它。可是沒有人確實知道詳情。幾年後羅勃‧甘迺迪也被刺殺了。甘迺迪總統的腦依然下落不明。

她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試著了解。亨利克在找甚麼?在腦海裡她瀏覽了一遍他在幾份不同的文件邊緣做的筆記。


那個死去總統的腦就像一顆硬碟。是不是有人擔心可以給那顆腦解碼,就像我們進入硬碟資料庫裡取出早該銷毀的文件資料一樣?


亨利克沒有給這個問題一個答案。

她側躺在床上,看著浴室門旁邊的牆上掛著的一幅畫。米黃色的花瓶裡有三朵鬱金香。桌子是深棕色的,桌布是白的。一幅差勁的畫,她想。這幅畫不會呼吸,花朵也不會散發芬芳。

在一個檔案夾裡,亨利克放進了一頁寫得滿滿的文字,紙張是從練習簿裡撕下的,他在那頁紙上嘗試解答為何腦子會不見了這個問題。


害怕內容會外洩,害怕有一天釋放一個死人最深層的想法是可能的。就像從一個人最內在的檔案庫裡鑿開一個保險櫃或是偷走日記本。有甚麼比偷走一個人的想法更能深入一個人的私密世界?


露意絲不知道害怕的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們怕的是甚麼。亨利克認為那個死了的總統能告訴他甚麼?一個早就結束了的故事?亨利克在找的是什麼樣的故事呢?

這一定是錯誤的線索,她想。她在床上坐了起來,尋找那張亨利克寫滿了筆記的紙。看得出來他寫得很倉促。字跡潦草,塗塗改改,標點符號東倒西歪。他書寫時似乎也沒有在紙下墊個堅實的東西,可能是在自己的一隻膝蓋上寫的。他提到狩獵戰利品。


頭皮可以是最好的狩獵戰利品,就像鹿角或獅皮。那麼,為何一顆腦不能是戰利品?如此說來,誰是獵人呢?


羅勃‧甘迺迪的名字寫在那裡,後頭加了個問號。

第三個動機是個不明的選項。


從來沒有人想到的東西。只要腦還是失蹤的,這個不明的選項就存在。我不能忽略這個未知的元素。


在這個更為灰暗的早晨,她起床、再次站在窗前。外頭在下雨,車燈閃閃爍爍的。她不得不靠著牆壁,以免自己摔倒。他在找甚麼?她覺得想吐,再也無法待在房間裡了。

剛過七點,她收拾好他的文件,付了房錢,然後坐在餐廳裡喝咖啡。

隔壁桌坐著一男一女,正在對某齣戲劇的台詞。男人很老了。他照著劇本唸台詞,視物不清,雙手顫抖。女人穿著紅外套,聲音沒有抑揚頓挫。劇情是鬧分手,場景是在一個門廳或是樓梯間。可是露意絲無法判斷要分手的是他還是她。她喝光咖啡,離開旅館。雨已經停了。她上坡,朝亨利克的公寓走去。疲憊讓她感覺空虛,心裡隱隱作痛。我不再多想,只想下一步。一次一步,就這樣。

她坐在餐桌旁,盡量不去看仍然留在那裏的麵包屑。她重新翻閱他的記事本。字母「B」經常出現。她猜那代表一個名字,碧姬達、芭芭拉、貝莉特。哪裡都找不到一個對解釋的提示。為甚麼他會對甘迺迪總統和他的腦那麼有興趣?一定有甚麼東西使他著魔。可是他要找的是一個真實事物或只是一個象徵?這個破碎的花瓶存在於紅塵俗世中或只在海市蜃樓裡?

她強迫自己打開衣櫥的門,並搜索他衣服的口袋。她只找到了幾個硬幣,大部分是瑞典幣,還有一兩個歐元。在一個外套口袋裡有一張髒兮兮的車票,可能是地鐵票。她把車票拿到廚房,放在檯燈下細看。馬德里。所以說,亨利克去過西班牙。他沒說過,要不然她會記得。他最常說的就是他到哪裡旅行了,可是從不說為何去旅行。他只提目的地,不提目的。

她又回到衣櫥前。在一個褲子口袋裡,她找到了一朵乾燥花的殘骸,一拿出來,就在她的指間化為粉末。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她開始檢查襯衫。有人按了門鈴。她嚇了一大跳。鈴聲在她的體內戳刺。當她衝到門廳把門打開時,她的心狂跳。可是站在那裡的不是亨利克,而是個嬌小的女孩,褐髮褐眼,一件外套扣到下巴。

女孩懸而未決地看著露意絲。

「亨利克在嗎?」

露意絲哭了起來。女孩悄悄地往後退了幾步。

「你在這裡幹甚麼?」她害怕地問。

露意絲無法回答。她轉身走回廚房。她聽到那個女孩輕輕地把門關上。

「你在這裡幹甚麼?」她又問了一遍。

「亨利克死了。」


女孩震動了一下,劇烈喘息。她一動也不動地站著,盯著露意絲看。

「你是誰?」露意絲問。

「我叫娜絲琳,亨利克和我曾經是情侶。也許我們仍然還是這種關係。無論如何,我們是朋友。他是你可以找到的最好的朋友。」

「他死了。」


露意絲起身拉了張椅子給這個扣子扣到下巴的女孩。當露意絲敘述發生了甚麼事時,娜絲琳緩緩地搖頭。

「亨利克不可能死了。」露意絲說完後,她說。

「我同意你的看法。他不可能死了。」


露意絲等著看娜絲琳的反應,可她的等待只是白費功夫,甚麼事也沒發生。娜絲琳小心地提出問題。她認為自己仍舊不了解情況。

「他病了嗎?」

「他從不生病。他生過幾次小兒疾病,麻疹之類的,我們甚至沒有注意到。少年時期他經常流鼻血,不過後來也沒有再發生,他自認那是因為日子過得太慢。」

「他說的是甚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

「可是他不能無緣無故就死了。沒有這種事。」

「沒有這種事,可是這種事就發生了。不可能發生的事是可能發生的事裡最糟的一種。」


露意絲突然覺得怒火中燒,因為娜絲琳竟然沒有掉一滴眼淚。這就像她褻瀆了亨利克的死。

「我希望你離開。」她說。

「為甚麼?」

「你來找亨利克,他不在這裡了,所以你該走了。」

「我不想走。」

「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誰。他從來沒有提到過你。」

「他說過,他絕對不會跟你提到我。『人活著不能沒有秘密。』」

「他這麼說?」

「他說這是你教他的。」

露意絲的憤怒逐漸消散,她覺得羞愧。

「我很怕。」她說:「我怕得發抖。我失去了我唯一的孩子。我失去了我自己的生命。我坐在這裡等著崩潰。」


娜絲琳站了起來,走去另一個房間。露意絲聽見她在啜泣。她在那裡待了很久。當她回來的時候,外套的釦子解開了,眼睛是紅的。

「我們說好了要去『散大步』。我們這麼叫它。我們通常沿著水邊走去城外,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去時我們保持沉默,回程時才交談。」

「你叫娜絲琳,為何你說話沒有口音?」

「我是在阿蘭達機場出生的。我的父母在那裡坐了兩天,等待分發到某個難民營。我媽媽在護照檢查口旁邊的地板上生下了我。我出來得很快,正好在進入瑞典國境的地方。爸爸和媽媽都沒有護照,可是我一落地就得到了瑞典的公民身分。有個護照處的老警員仍會偶爾打個電話過來。」

「你和亨利克是怎麼認識的?」

「在公車上認識的。他坐在我旁邊,突然指著車廂壁上有人用墨水筆寫下的東西大笑了起來。我一點都不覺得那有甚麼好笑的。」

「寫的是甚麼?」

「我真的記不得了。後來他跑來我上班的地方。我在一間牙科診所當護士。他嘴裡塞著棉花,說他牙疼。」


娜絲琳去把外套掛起來。露意絲看著她的身體,想像她裸身和亨利克躺在一起。

她伸手橫過桌子捉住娜絲琳的手臂。

「你一定知道些甚麼。我在希臘。你在這裡。發生過甚麼事?他變了嗎?」

「他很高興,他最近比從前快樂很多。我從不曾見過他這麼興高采烈。」

「發生了甚麼事?」

「我不知道。」


露意絲知道娜絲琳說的是實話。這就像在多變的沉積層裡挖掘,她想。即使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考古學家,有時也會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才發現他們在挖的是一個新的土層。我們可能事後才知道我們挖穿了整個被地震攪亂了的地層。

「你甚麼時候察覺到他的喜悅?」

答案讓她吃了一驚。

「當他旅行回來之後。」

「他去了哪裡?」

「我不知道。」

「他沒說他去了哪裡?」

「他沒有每次都說。這次他甚麼都沒說。我去了機場接他。他從法蘭克福來。可是他去了更遠的地方。究竟去了哪裡,我不知道。」


一陣疼痛襲來,就像劇烈的牙神經抽痛。亨利克和她一樣,也曾中途降落在法蘭克福。她是從雅典來的。他的飛機在穿過雲層下降前來自何方?

「他一定有說了甚麼。你一定有留意到甚麼。他曬黑了嗎?他有帶禮物嗎?」

「他甚麼都沒有說。他的皮膚幾乎總是古銅色的。他比去之前高興很多。他曾沒給過我禮物。」

「他去了多久?」

「三個星期。」

「然後他沒說他去了哪裡?」

「沒說。」

「這次旅行是甚麼時候的事?」

「大約兩個月以前。」

「他沒有解釋為甚麼他無可奉告嗎?」

「他說那是他的小秘密。」

「他這麼說?」

「一字不差。」

「他沒有給你甚麼東西嗎?」

「我說過了,我從來沒有收到過他買給我的禮物。不過,他有寫詩。」

「內容是甚麼?」

「黑暗。」

露意絲望著她,想知道更多。

「他給你他在旅途中寫的、關於黑暗的詩?」

「總共七首詩,他每隔三天寫一首。寫的是生活在無邊黑暗中的一群怪人。他們已經放棄尋找出路。」

「聽起來非常陰鬱。」

「令人毛骨悚然。」

「你有把詩留下來嗎?」

「他要我讀完就把它們燒掉。」

「為甚麼?」

「我也覺得很奇怪。他說我們已經不需要這些詩了。」

「這很平常嗎?他要你把他寫的東西燒掉?」

「以前從來沒有過。就只這一次。」

「他跟你提過一顆消失了的腦嗎?」

娜絲琳不解地看著她。

「一九六三年約翰‧甘迺迪在達拉斯被謀殺。在病理檢查後,他的腦不見了。」

娜絲琳搖頭。

「我不知道你在說甚麼。一九六三年我都還沒出生。」

「可是你應該有聽說過甘迺迪總統吧?」

「可能有吧。」

「亨利克從來沒有跟你提過他?」

「他為甚麼要跟我提他?」

「我也很想知道。我在這裡找到了大批關於他的文件,還有一顆消失了的腦。」

「他為甚麼會對這個有興趣?」

「我不知道。我只是相信這個很重要。」


郵件投入口發出了聲響。他們二人都嚇了一跳。娜絲琳走去門廳,回來時手裡拿著火腿和電腦的特價宣傳單。她把傳單放在餐桌上,卻不坐下。

「我不能再待在這裡。我覺得我快窒息了。」

她突然大聲哭了起來。露意絲站起來抱著她。

「甚麼導致你們的戀情結束?」娜絲琳平靜下來後,露意絲問她:「為甚麼愛情變成了友情?」

「對他來說,就是這樣。可我仍然愛著他。我希望一切可以從頭來過。」

「他的喜悅從何而來?來自另一個女人?」

娜絲琳迅速回答。露意絲明白她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

「他沒有別的女人。」

「幫我了解他。你對他的觀點和我的不一樣。對我來說,他是個兒子。我們永遠看不清自己的孩子。我們總會有期待或擔心,因而扭曲了真相。」

娜絲琳又坐了下來。露意絲看到她的目光在牆上來回游移,好像她在找一個附著點。

「我可能用詞不當。」她說:「或許我該說,亨利克的哀傷突然消失,而不是喜悅突然湧現。」

「他過去從不憂愁啊。」

「或許在你的面前他沒有表現出來?你自己說的,誰能完全看清一個孩子?孩子的父母肯定不能。在公車上邂逅亨利克時,他是笑著的。可是我實際認識的亨利克卻是一個深沉嚴肅的人。他和我一樣。他認為世界是個不斷擴張的慘境,正一步一步走向最終的毀滅。他說到貧窮時,非常憤慨。他試著表現他的憤怒,可是表現哀傷對他來說總是比較簡單。他太溫和了,我想。或者我從不能真正看清他的內心。一個失敗的理想主義者,我是這麼看待他的。可是真相或許不是如此。他有在計畫甚麼,他想要反抗。我記得有一次在這張桌旁,他就坐在你現在坐的位置,他說:『每個人都必須要懂得自我檢討。我們絕不能等待他人。這個悲慘的世界需要我們每個人的一份力量。救火的時候,沒有人會問水是從哪裡來的。重要的是,火必須撲滅。』我當時心想,他的言論就和牧師佈道一樣可悲。可能所有的牧師都很浪漫吧?我對他的認真態度感到厭煩,他的憂傷就像一個平面,我站在上頭猛剁腳。他是個世界改革者,覺得自己最可憐。可是在表面之下有一個重大的東西,我從來沒看透。嚴肅、哀傷、無法表達的憤怒。當他想發怒的時候,他看起來就像個害怕的小男孩。不過他旅行回來以後,一切都改觀了。」


娜絲琳停了下來。露意絲看見她在努力回想。

「我立刻察覺到有甚麼事發生了。在機場,當他走出來時,他走得很慢,幾乎可以說是裹足不前。看到我時,他笑了笑。可是我記得感覺好像他不想有人來接他。他像平常一樣,他設法表現得像平常一樣。可是他很疏遠,連我們上床時他都很疏遠。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該吃醋。可是如果他有了別的女人的話,他一定會說。我試著問,他去了哪裡,可他只是搖頭。當他把旅行箱裡的東西拿出來時,我看到有雙鞋的鞋底黏著紅土。我問他為何鞋底有紅土,可他不回答,他開始不耐煩了。然後,他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疏離感消失了,變得既高興又輕鬆,好像他拿掉了身上背負的無形重擔。我下午來的時候,有時候發現他很累,他熬夜一整晚,可他從不說他在忙些甚麼。他寫了甚麼東西,公寓裡不停出現新的檔案夾。他一直說,怨氣必須釋放出來,並且提到了隱藏的事、該揭露的事。有時候聽起來像他摘錄了聖經裡的話,好像他快變成某種類型的先知。有一次我拿這個開玩笑,結果他勃然大怒。那是唯一一次我看到他真的生氣了。我以為他要揍我,他舉起手,拳頭緊握。如果我沒大聲喊叫的話,他的拳頭可能已經揮下來了。嚇死我了。事後他有向我道歉,可我不認為他真心認錯。」


娜絲琳說完了。隔壁公寓的聲音穿牆而入。露意絲認得那音樂,某部電影的主題音樂,可她不記得電影的名字。

娜絲琳將臉埋進手心裡。露意絲靜靜地坐在那裡等待著。等待甚麼?她不知道。

娜絲琳站了起來。

「我該走了。我待不下去了。」

「我怎麼和你連絡?」


娜絲琳在一張廣告傳單上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然後她拿著外套,轉身離去。露意絲聽見她的腳步聲在樓梯間迴響,接著大門關上。

幾分鐘後,她離開了公寓。她往下朝斯盧森走去,隨意選了條路,盡量靠著牆走,因為擔心恐慌症會突然發作。她在斯盧森攔了輛計程車,坐去獸園島。風停了,空氣感覺暖了點。她在秋樹間漫步,心裡想著娜絲琳說的話。


與其說是喜悅突然出現,不如說是哀痛止住了。一次他不想提及的旅行。


著魔?檔案夾?她相信娜絲琳看到的檔案夾就是她讀過的那些,關於那個過世的總統和他的腦。也就是說,亨利克對那個過世總統的腦產生興趣並不是很久以前的事。這個興趣是新的。

她在樹木間走來走去,在自己的想法中間溜達。有時她搞不清楚落葉沙沙作響是在她的腦中或在她的腳下。

突然她想起了她找到的那封阿仁寄來的信。她把信從口袋裡拿出,然後打開。

信很短。


還是沒有冰山。但我不放棄。阿仁


她試著理解信的內容。冰山?這是個密碼嗎?或是個遊戲?她把信塞回口袋裡,繼續往前走。


傍晚時她又回到了亨利克的公寓。有人在電話答錄機裡留言。「嘿!我是伊凡。我會再打來。」誰是伊凡?娜絲琳可能知道。她打算打電話給她,但又改變了主意。她進去亨利克的臥室,坐在床墊上。她覺得暈眩,但強迫自己坐在那裏。

在一個架子上有一張他們倆的合照。

他十七歲時,他們去了馬德拉。在島上的一個星期裡,他們去了一趟修女谷,並且說好了十年後舊地重遊。他們一輩子都會將此地當成私人朝聖之旅的目的地。她忽然覺得很生氣,因為某人奪走了他們未來的所有旅行。死亡是如此令人心碎地漫長,她想。如此無窮無盡地漫長。我們再也回不去修女谷了。永遠不會。

她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眼睛四下張望。有個東西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用目光搜尋。牆上有個雙排書架讓她停下腳步。一開始她不知道哪裡有問題,然後她看到了下排書架上有幾本書突出來。亨利克或許不是個勤打掃的人,可他討厭雜亂無章。會不會那幾本書後面有東西?她站到床上,伸出一隻手到書後摸索。那裡有兩本小冊子。她把它們拿了出來,帶到廚房裡。簡單的習字本,墨跡斑斑,上頭有人用鉛筆、原子筆、墨水筆字跡潦草地寫滿了字母。文字是英文。其中一本的封皮上寫著《我母親袍拉的紀念冊》。

露意絲翻了翻這本薄薄的簿子。裡頭寫了幾行文字,貼了幾朵壓花、一隻小蜥蜴的皮乾、幾張退色的照片、一張畫了一張孩子臉的彩色粉筆畫。她讀了文句,了解這是一個罹患愛滋病的垂死女人寫的,她寫給她的孩子,好讓他們在她去世後有東西可供回憶。「別掉太多眼淚,掉足夠的眼淚來澆灌你們種在我墳墓上的花朵就可以了。認真念書並且善用你們的生命。善用你們的時間。」

露意絲看著出現在一張近乎完全發白的照片上的那個黑女人的臉。她的笑容直直地進入了照相機中,直直地進入了露意絲的哀傷和無能為力裡。

她讀了另一本簿子,《米莉安給她女兒莉琪的紀念冊》。裡頭沒有照片,文句很短,筆跡抽搐似地深陷在紙裡。沒有壓花,其中幾頁空白。這本還沒完成,以一個中斷的句子作結:「有許多事我想……」。

露意絲嘗試完成這個句子,填進米莉安想說的,或是想做的。


亨利克,就像我想跟你說的,或是我想做的。可你不在了,你躲起來了。最重要的是你給我留下了極度的傷痛;我不知道你為甚麼消失了。我不知道你在找甚麼,也不知道是甚麼把你牽扯了進去。你是充滿生氣的,你不想死。可你還是死了。我不懂。


露意絲看著餐桌上的習字本。


我不懂為何你有這兩個死於愛滋病的女人的紀念冊。為何你把它們藏在其他書的後面。


慢慢地,她在腦海裡將碎片鋪散開來。她撿了最大的幾塊。她希望這幾塊能像磁鐵一樣吸引其他的碎片,直到整體開始成形。

他鞋下的紅土。他旅行的目的地是哪裡?

她屏氣凝神,設法看出端倪。


我要有耐心。像我在考古裡學到的,要穿越歷史積累的土層,只能靠幹勁和慢工。絕對不能匆忙。


露意絲很晚才離開公寓。她住進了另一間旅館。她給歐圖打了電話,說她很快就會回去。然後她找出了悅然‧福瑞德給她的名片,打電話到他家。他接了電話,聲音聽起來睡意矇矓。他們約好明早九點在他的辦公室見面。

她喝了幾瓶迷你吧裡的樣品酒。然後翻來覆去地睡到凌晨一兩點。

之後的時間裡她都醒著躺在那裡。

碎片依舊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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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破曉,歐圖就帶她去了森林,進入青苔和潮濕樹皮的氣味中,在一層遮蔽天空的薄霧下。初霜已降,大地在他們的腳下霹啪作響。


夜裡她醒過來一次,去上了廁所。經過一扇半掩的門,她看見他坐在他那張彈簧垂到了地板上的老舊扶手椅上。他的手裡握著一支沒有點燃的煙斗,幾年前他戒了菸,突如其來地,彷彿他發現了他已經抽光了一生可抽的菸的配額。她站在那裡看著他,心想她認識的他一直是這樣的。在過去的歲月裡,她總是站在一扇半掩的門後看著他,確定他在那裡守護著她。

他很早就叫醒了她,跟她說穿上去森林的衣服,不給她抗議的機會。在沉默中,他們開車過河,轉北行,順著上山的路開。輪胎底下傳來嘎扎嘎扎的聲音,森林裡風平浪靜。他把車子停在伐木道路上,手臂搭在她的肩上。樹木之間有幾乎看不見的小徑朝著不同的方向蜿蜒而去。他選了其中的一條,他們踏入了無邊的寂靜中。他們進入了一塊地面不平、松樹密生的林地。這裡是他的藝廊。他的作品環繞著他們。樹幹上有許多雕刻出來的臉和身體,它們想要從堅硬的木頭中被解放出來。有些樹上有很多臉和身體交織在一起,其餘的樹上只有一張小小的臉,可能在離地數米高的地方。當他創作時,有時跪在地上,有時懸在他用斧頭鑿出的簡陋梯子上。部分作品已經很老了,四十多年前當他還很年輕時雕刻的。不斷成長的樹木使構圖迸裂開來,改變了身體和臉原有的樣子,就像人體的變化。有些樹木斷裂了,因此雕刻的頭部損壞了,看起來像被壓碎了或被砍掉了。他說,偶爾有人在夜裡來這裡,鋸下他的雕刻作品並把它們帶走。有次整棵樹都不見了。可是他不在乎,他擁有二十公頃的松林,夠他用好幾輩子了。無人能偷走他為自己以及想看他的作品的人創作的所有雕刻。


這是第一次霜降後的清晨。他偷覷著她,尋找她要崩潰的跡象。可是她仍然因為藥效而昏昏欲睡,他甚至不確定她有無注意到那些在樹幹上看著她的臉。

他帶她來到最神聖的所在,三棵緊密長在一起的粗大松樹。兄弟,他想過,不能分開的兄弟或是姊妹。他來這裡看這三棵樹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了,許多年來,他猶豫不決。每件雕刻都存在於樹幹之中,他必須等待他開始看見無形的雕刻的那個時刻。然後他就可以磨利刀子和斧頭,開始工作,揭露一件早就存在的雕刻。然而這三棵大松樹始終不說話。有時候他以為他已經看見了樹皮下隱藏的東西。可是他有疑慮,還是不對,他必須更深入地搜尋。然後有一天晚上他夢見了幾隻寂寞的狗,當他回到了森林裡,他了解到在那裡頭的是動物,不真的是狗,是一種介於狼和狗之間的動物,也許是山貓。他開始劈砍,不再有任何疑慮。現在那裡有三隻既是貓又是狗的動物,它們似乎要爬上那些粗大的枝幹,好像它們要爬離自己的軀殼一樣。


她從不曾看過這幾隻動物。他要看她如何找到其中的故事。他的雕刻不是圖像,而是故事,或低語或呼喊,要求她聆聽的聲音。他的藝廊和她的考古洞穴有相同的根源。消失了的是聲音,必須從寂靜中把它們傳送的訊息解譯出來的是她。

他曾說過:「寂靜是最美的聲音。」這句話她永遠不會忘記。

「它們有名字嗎?你的貓狗或是狗貓?」

「我唯一滿意的名字是你的。」

他們在森林裡繼續前行,小徑交錯,鳥兒振翅高飛。突然,雖然他完全沒有這個打算,可是他們走到了他雕刻海蒂肖像的凹地裡。依然存在的哀傷沉重地壓在他的身上。每年他都會重新刻一次她的臉,重新刻下他的哀傷。她的臉變得越來越脆弱、越來越遙遠。哀傷深陷在樹幹裡,每當他使盡全力雕鑿時,他在自己心底刻下的痕跡和在樹幹上的一樣多。

露意絲用指尖輕撫她母親的臉。海蒂,歐圖的妻子以及露意絲的母親。她繼續撫摸那塊潮濕的木頭,海蒂的眉間有一道凝固的松脂,好像她的皮膚上有一條疤。

他明瞭露意絲要他開口。那麼多關於海蒂和她的死的事他從不曾說出口。這些年來他們不斷地試探對方,可他一直無法說服自己說出他知道的以及他不知道但猜想的事。

她是四十七年前死的。露意絲六歲,那時是冬天,他在北方靠近山地的森林裡伐木。沒有人知道是甚麼驅使她去做那件事的。可是那天晚上當她拜託鄰居太太呂特讓露意絲在他們家過夜,好讓自己去做她最喜愛的事─滑冰─時,她絕對沒有想到她會一去不回。不管氣溫是零下十九度,她駕著雪橇,甚至沒有告訴呂特她的目的地是汶德爾池。

接下來發生的事,人們只能猜測。不過她駕著雪橇到達了池塘,繫好了滑冰鞋,踏上了那片黑冰。那晚幾乎是滿月,要不然她是不會在黑暗裡滑冰的。可是在冰上某處她跌倒了並摔斷了腿。後來找到她的人可以看見她掙扎著要爬回陸地,可惜後繼無力。兩天後當他們找到她的時候,她以胎兒的姿勢蜷伏在冰上。冰鞋下的鋒利冰刀看起來像兩隻怪異的鉗子長在她的腳下,他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將她凍結在冰上的臉頰移開。

疑問有很多很多。她有喊叫嗎?她喊了甚麼話?向誰喊叫?當她知道她就要凍死的時候,她有向哪位神祇祈求嗎?

不能怪任何人,要怪只能怪她自己沒有說明她要去汶德爾池。他們找遍了溫德湖,直到他們聯絡上了歐圖,他趕了回來,才提到她可能去了那個夏天時她經常去游泳的池塘。

他竭盡所能不讓這場悲劇對孩提時代的露意絲造成太大的傷害。鄰里眾人都幫了忙,可是無人能制止哀傷漫延。哀傷像秋天的輕煙或幼鼠,無孔不入,鋪天蓋地而來。

哀傷就像小老鼠,總能鑽進屋來。


之後的一年裡她都睡在他的床上,這是她能夠抵擋黑暗的唯一方法。他們反覆看了海蒂的照片,餐桌上總擺放著她的盤子,他們說他們永遠是三個人,儘管坐在桌旁的只有二人。歐圖努力學著以海蒂的方式做飯,他從不曾成功,雖然當時露意絲很小,可她還是懂得他想給她的是甚麼。

那幾年他們一起成長。他繼續在森林裡伐木,並利用短暫的閒暇鑿木雕刻。有人認為他瘋了,不適合照顧小女孩。不過因為她行為端正,從來不打架謾罵,他得以繼續把她留在身邊。

現在,突然,海蒂,她的德國母親,再次出現在他們的身邊。可是亨利克,她從不曾見過面的孫子,不在了。

一件死亡伴隨著另一件死亡。藉由站在一面黑玻璃的前面以便看到另一面黑玻璃裡的東西,這樣事情就會變得簡單易懂嗎?

死亡是一片黑暗,人們追尋光明只是徒然。死亡是儲放舊物的閣樓和地下室,聞起來潮濕陰冷,有泥土和寂寞的味道。

「我對她一無所知。」露意絲說,並因為清晨的涼意而打了個寒顫。

「像一則傳奇故事,」他回答:「她奇特的命運引領她與我相遇。」

「是不是和美國有關?我一直搞不清楚那是甚麼,因為你從不提及。」

他們開始沿著小徑往前走。樹幹上的臉監視著他們的腳步。他開始訴說,只把自己當作歐圖,不是她的父親。現在他是說故事的人,他要把故事說得很完整。他做得很好,將她的心思從亨利克的慘劇中轉移了出來,儘管只是一小段時間。

他到底知道些甚麼呢?海蒂在戰後1946年或是1947年來到黑里耶竇蘭。她只有十七歲,雖然大家都以為她不止十七歲。她在溫竇斯鉤勒的高山旅館找到一個冬期工作,負責打掃和更換床單。他在運送木材時遇到她,她的瑞典話說得很好玩,1948年他們結了婚,她才十八歲。有關單位要求她出具很多文件,因為她是德國公民,而當時再也沒有人真的知道德國是甚麼了,那個國家還存在嗎?或者只是一個軍事監管下的、千瘡百孔的無人之境?不過她從不曾參與過納粹的可怖惡行,她本身就是個受害者。1950年她懷了小孩,露意絲誕生於那年秋天。海蒂對自己的身世說得不多,只說過她的外婆是瑞典人,名叫莎拉‧弗瑞德利卡,一次大戰時去了美國。她帶了她的女兒一起去,女兒叫做羅拉,他們在美國過得很艱苦。1930年代初他們住在芝加哥郊外,羅拉認識了一個德國牲口商人,就跟著他回到了歐洲。他們結了婚,1931年女兒海蒂出生,羅拉還很年輕。她的父母雙雙在戰時的夜襲中喪生,她一直在逃亡,直到戰爭結束,然後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她想到搬來沒有受到戰火波及的瑞典。

「一個跑去美國的瑞典女孩?然後她的女兒移居德國?最後循環結束,她的孫女又回到了瑞典?」

「她說她的故事並不罕見。」

「她的外婆是哪裡人?他們有見過面嗎?」

「我不知道。她提過一個海還有一個島,甚麼地方的沿海地區。她猜因為有難言之隱,她外婆才會離開瑞典。」

「她在美國沒有親戚了嗎?」

「海蒂沒有任何文件、沒有任何地址。她說她從戰爭中死裡逃生。可這也就是她僅有的。她身無長物。記憶被抹滅了。她的過去全被炸碎了、消失在火海之中。」

他們回到了伐木道路上。

「你會雕刻亨利克的臉嗎?」

他們二人都哭了起來。藝廊一下子關上了所有的門。他們坐進車子裡。當他要扭轉車鑰匙的時候,她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

「發生了甚麼事啊?他不可能自殺的呀。」

「他可能病了。他經常去危險的地區旅行。」

「這我也不信。我知道有甚麼事出了差錯。」

「甚麼事?」

「我不知道。」


他們穿越森林驅車回返。薄霧消散了,秋高氣爽的一天。當他發憤圖強地坐在電話旁、不找到阿仁絕不罷休時,她沒有阻止他。

他就像他的老獵犬,她想。挪威獵麇犬、瑞典獵麇犬,來來去去,牠們在森林裡追逐獵物,然後老了、死了。現在他自己變成了一隻狗。他的下巴和臉頰上長滿了濃密的毛髮。


他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在計算混亂的時差和弄清楚在坎培拉的瑞典大使館的上班時間,並且試了無數次要找到會員人數龐大的瑞澳協會的負責人。可是哪裡都沒有阿仁‧坎特爾的蹤影。他沒有去大使館登記,跟瑞澳協會也沒有任何關係。就連那個住在佩斯、據說認識所有住在澳大利亞的瑞典人的園藝家卡爾─哈康‧威斯特都無法提供任何消息。

他們談到刊登尋人啟事。可露意絲說阿仁性格閉縮到他有變色龍的本領。為了擺脫追蹤,他可以變成自己的影子。

他們找不到阿仁。是否這就是她內心深處希望的?是否她想要剝奪他為他兒子送葬的權利?是否這是她對他加諸在她身上的傷害的報復?

歐圖單刀直入地問,她據實回答,她不知道。

九月的這幾天,在大部分的時間裡,她以淚洗面。歐圖沉默地坐在餐桌旁。他無法安慰她,安靜是他唯一可以給她的。然而安靜很淒冷,只是加深了她的絕望。

有天晚上她進來他的房間,鑽進了他的被窩裡,就像在海蒂死在那個孤單的池塘上之後的那段日子裡一樣。她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頭靠在他的手臂旁邊。他們二人一夜無眠,也無人開口。睡眠不足就像一場等待,等待著等待結束的時候。

黎明時,露意絲再也無法死守下去了。就算她無能為力,她也得開始設法去了解奪走她唯一骨肉的黑暗力量是甚麼。


他們很早就起了床,坐在餐桌旁。窗外下著雨,一場竊竊私語的秋雨。花楸漿果閃閃發光。她請他把車子借給她,因為她想當天早上就回去斯德哥爾摩。他不放心,但她安撫他。她不會開快車,也不會開進斷崖裡。現在不該再有人死了。不過她必須進去亨利克的公寓。她確信他有留下甚麼蛛絲馬跡。那裡沒有遺書。可是亨利克本來就不寫信,他留下了其他的記號,只有她能解讀的記號。

「我別無選擇,」她說:「我必須去做這件事。事後我會回來這裡。」

他開口說要事之前有些猶豫:「葬禮怎麼辦?」

「該在這裡舉行。不然他要葬在哪裡?不過這事可稍待。」

她一個小時後動身了。他的車子有日積月累的勞動、狩獵和油膩膩的器械的味道。行李箱裡還留著一條破損的狗用毛毯。她緩慢駛過了一片片的原始森林,經過竇拉納省界時,她想她看到了一頭麋鹿漫步在一片砍伐殆盡的林地上。下午四五點她到了斯德哥爾摩。在又冷又濕的街道上,車子多次打滑,她專心開車,心想這是她對亨利克應盡的最基本義務。她必須活著。除她之外,無人能釐清事情的真相。他的死讓她不得不活下去。

她住進了一間位於斯盧森旁邊、非常昂貴的旅館。她把車子停在一座地下停車場裡。黃昏時,她來到了塔瓦斯特街。為了強化自己的勇氣,她開了那瓶她在雅典機場買的威士忌。

像阿仁,她想。我一直很討厭他直接拿起酒瓶喝酒。現在我自己也這麼做了。

她打開門。警方沒有查封這間公寓。

門內散落著一些廣告傳單,沒有信件。只有一張由一個署名維勒果的人寄來的風景明信片,他激情澎湃地描述了愛爾蘭的石牆。明信片是綠色的,圖片上有一座面對灰色海洋的斜坡,可是很奇怪,上頭沒有看到任何石牆。她站在門廳裡,屏息靜待,直到她能控制自己想要奪門而出的恐慌和直覺。然後她掛好風衣、脫下鞋子。她緩緩地巡視了整間公寓。床單不見了。當她回到了門廳,她在電話旁的凳子上坐下。電話答錄機的信號燈閃爍不停。她按下聽取留言的按鍵。首先是一個名叫漢斯的人問道,亨利克是否有空去民族博物館看一個秘魯木乃伊的展覽。接著是卡嗒一聲,一通沒有留言的電話。錄音帶繼續轉。現在是她從米特搜斯的房子裡打來的。她聽著自己在這個永遠無法完成的團圓之前所留下的喜悅之聲。然後又是她的留言,這次是從維斯比打來的。她按了倒帶鍵,從頭又聽了一次。先是漢斯,接著是一個不明人士,最後是她。她靜坐在電話旁。電話答錄機的信號燈已不再閃爍。取而代之的是在她心中開始閃爍的警告信號燈,就像電話答錄機上的信號燈,有了留言就開始閃爍。她的心中出現了一則留言。她小心翼翼地設法捉住這個念頭。打了電話,發現是答錄機接的,呼吸一兩聲後就把電話切斷,這很常見,她自己有時候也會這樣做,亨利克肯定也不例外。引起她的注意的是她自己的留言。亨利克究竟有沒有聽到她的留言?

突然她知道了。他沒有聽到。信號聲迴響過了,卻無人接收。

她感到害怕。可是為了找到線索,她必須鼓起勇氣。亨利克一定為她留下了些甚麼。她進去那間被他當成工作室使用的房間,他還在那裡放了一套音響和一台電視。她站在房間中間,緩緩環視四周。

似乎沒有東西遺失。太整潔了,她想。亨利克不大打掃。有時我們會為該不該講究整齊劃一而爭吵。她在公寓裡又繞了一圈。警察有打掃過嗎?她必須知道。她找出悅然‧福瑞德給她的電話號碼,並成功地找到了他。她聽得出來他很忙,於是只問了打掃的問題。

「我們不打掃。」悅然‧福瑞德說:「不過我們當然會試著把移動過的東西回歸原位。」

「他床上鋪的床單不見了。」

「這和我們無關。我們沒有理由拿走個人用品,因為我們不懷疑這有牽涉到犯罪行為。」

他因為有事要忙而道歉,並給了她一個隔天打電話給他的時間。她站了起來,繼續察看房間。接著到浴室裡檢查洗衣籃。那裡頭沒有床單,只有一條牛仔褲。她仔細地搜尋了公寓。但沒有找到髒床單。她在沙發上坐下,從另一個角度打量房間。在秩序井然的表面下,有甚麼東西不對勁。她說不出來妨礙她找到期待中的東西的是甚麼。亨利克永遠不會藉著打掃來傳達訊息給我,她想。她搞不清讓她坐立不安的是甚麼。她進去廚房,打開冰箱。冰箱裡頭幾乎空無一物,和她預期的一樣。

然後她轉向書桌。她將櫃子裡的抽屜拉了出來。紙張、照片、舊的登機證。她隨便抽了一張。1999年八月十二日,亨利克搭乘澳航去新加坡。他坐在37G。他在背面記下:「注意,電話談話」。沒有別的了。

她小心謹慎地繼續貼近他的生活裡她不知道的那些部分。她把那張上頭有沙漠仙人掌圖案的桌墊翻了過來。底下只有一封信。她一看就知道信是阿仁寄來的。他的字跡凌亂,總是寫得非常匆忙。她不知道該不該讀這封信。她真的想知道他們的關係如何嗎?她拿起信封,看看背面。那裡有一行文字,難以辨認,可能是地址。

她站在廚房的窗戶前,想像他會有甚麼樣的反應。絕不浪費感情的阿仁,在面對生命以及所有煩人的事物時,總是設法維持一種不為所動的態度。


你需要我,她想。就像我和亨利克需要你一樣。但在我們呼喚你的時候,你從不出現。至少在我呼喚你的時候,你沒有出現。


她回到書桌前,看著那封信。她沒有讀信,她把它塞進口袋裡。

亨利克的記事本和日記本放在書桌下的一個盒子裡。她知道他有定期做記錄的習慣。可是她不想在日記裡發現她根本不認識自己的兒子。她不想冒這個險。這個留待以後解決。她還找到了好幾片光碟,上頭註明這些是拷貝自他的電腦。她四下張望,沒有看到電腦。她把光碟片放進皮包裡。

她打開2004年的記事本,翻閱最後一則記錄。這是在她離開希臘的前兩天記下的。「九月十三日星期一。試著了解。」只寫了這幾個字。他要了解的是甚麼?她往前翻,可是最近幾個月的記事很少。她往後翻,翻到亨利克永遠沒機會參與的未來時光。她找到了一則紀錄:十月十日。給B。

我找不到你,她想。我仍然無法解讀你的線索。在這間公寓裡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在你的心裡發生了甚麼事?

突然她知道了。有人進來過,在亨利克被抬出去、門上鎖之後,有人來過這裡,就像她現在在這裡一樣。

難找的不是亨利克的線索。她是被別人留下來的線索給弄糊塗了。指南針團團轉。

她有條不紊地搜尋了書桌和所有書架。可找到的只有那封阿仁寫來的信。

她忽然覺得很累。他一定有留下一個線索。感覺悄悄地再度浮現。有人來過這間公寓。可是誰會進來打掃並把床單拿掉?一定有別的東西不見了,她無法發現的東西。可是為何拿走床單?誰拿了這些東西?

她開始查看衣櫥。在其中的一個衣櫥裡,她找到了幾個厚厚的檔案夾,被一條舊皮帶綑綁住。封面上有亨利克用黑墨水寫下的K.H.字樣。她取出了檔案夾,把它們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第一個檔案夾裡滿滿的都是電腦列印和影印的資料。文字是英文。她翻了翻,然後開始閱讀。上頭記載的東西讓她非常驚訝。這是關於美國總統甘迺迪的腦。她讀得目瞪口呆,她從頭又讀了一次,因為第一次讀得很草率,這次要讀得仔細點。

幾個小時以後,當她闔上了最後一個檔案夾時,她不再有懷疑了。這不是自然死亡。災難是外來的。

她站在窗前,往下凝視漆黑一片的馬路。

有人影,她想。其中的幾個殺了我的兒子。

有一瞬間她以為她看見了屋裡牆邊暗處有人影晃動。

當她離開公寓、走去旅館時,時間已經過了午夜。三不五時她會轉身看看後方。可是沒有看到有人跟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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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亂中,一個實際的念頭油然而生。阿仁。他在哪兒?究竟有他這個人嗎?他為何不在她的身邊?亨利克是他們的共同創作,這他可賴不掉。可是阿仁當然不會來,他不在,一如以往,他總是不在,他像一縷輕煙,抓不著,靠不住。

稍後她失去了最近幾個小時的真實記憶,她只知道別人告訴她的事。一個鄰居打開了門,發現她在樓梯上絆倒了、躺在地上。然後來了一群人,警察和救護人員。她被抬進公寓裡,雖然她抵死不從。她不要回到裡頭去,她沒有看見她已經看到的,亨利克只是出門了,他很快就會回來。一個娃娃臉的女警輕拍著她的手臂,像一個和藹的老阿姨正在安慰一個跌倒了、膝蓋磨破了的小女孩。

可她的膝蓋沒有磨破皮,她是整個人被輾碎了,因為她的兒子死了。女警重複說著她的名字,她叫艾瑪。艾瑪是個老掉牙的名字,現在又流行了起來,她糊裡糊塗地想著。一切重新來過,她自己的名字也一樣,從前多是富貴人家用的,後來流淌過了社會階級間的縫隙,現在大家都可以用了。她的父親歐圖給她取了這個名字,害她在學校裡成了笑柄。從前有個瑞典王后就叫做露意絲,她是個古人,像一棵乾枯的樹。在她的成長過程中,她恨死了自己的名字,直到和艾米勒的戀情成為過去式,她把自己從大熊的懷抱中解放了出來,然後一走了之。那個時候,露意絲這個名字突然成了一個特別的資源。

思慮在她的腦海中團團轉,警察艾瑪坐在那裡輕拍著她的手臂,像在給災難打拍子,或者這只是流逝的時間。

她經歷了一件事,少數幾件她記得的且無須他人提醒或詳述的事情之一。時間像是一艘遠行的船。她站在碼頭上,生命的時鐘越走越慢。她被留了下來,被摒除在重大事件之外。死了的人不是亨利克,是她自己。

好幾次她試著逃走,試著擺脫那個友善地輕拍著她的警察。後來她聽人家說,她當時哭叫得割心撕肺,最後某人只得強迫她吞下了一顆讓她昏昏欲睡的藥丸。她記得所有擠在那間小公寓裡的人是怎麼開始放慢了腳步,就像看一部每秒播放格數錯誤的電影。

在往深淵墜落的途中,她還糊裡糊塗地想到了上帝。她不曾和他有過真正的對話,至少不曾在青春期經歷過持續的宗教思考之後。一個飄雪的冬天早晨,就在露西亞節之前,她的一個同學在去學校的路上被一輛剷雪車撞死了。第一次死亡真正衝擊到了她的內心。那是一個聞起來有潮濕毛料味道的死亡,一個被冬寒和深雪包裹起來的死亡。他們的女老師哭了,光是看到那個嚴厲的女老師像個嚇壞了的棄兒一樣地嚎啕大哭,就是對平靜生活的可怕侵襲。死掉了的女孩的座位上點著一根蠟燭。那個座位剛好就在她的座位的隔壁,她的同學不在了,死亡代表的就是不在了,沒有別的。嚇人的、甚至恐怖的是,死亡的降臨是如此隨意。在思緒裡她開始自問,怎麼可以是這樣,隨即她明瞭她要請教的或許是上帝。

可他沒有回答,她試了所有可以引起他的注意的方法,在柴房的一角設了個祭壇,可是沒有內在的聲音答覆她的問題。上帝是個身處遠方的大人,他只在適當的時刻對小孩說話。她最後發現,事實上她不信上帝,也許她只是愛上了上帝,一段對一個她接觸不到的、長她幾歲的男孩的秘密戀情。

從此之後,她的生命裡再也不存在任何神祇,直到現在,可是這次他也不對她說話。她孤孤單單的。這裡只有她,和那個輕拍著她的警察,以及許多小聲說話、緩慢移動、像在尋找什麼失物的人。

突然萬籟俱寂,像音軌被剪掉了似的。她周圍的聲音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腦海裡的竊竊私語,一次又一次地反覆訴說,這不是真的。亨利克躺在床上睡覺,他沒有死。他就是不能死。她千里迢迢來探望他呀。

一個眼神疲憊的便衣刑警小心翼翼地要求她跟他到廚房去。隨後她才了解,這是為了不讓她看到亨利克被抬出去。他們坐在餐桌旁,她的手掌感覺到了桌上的麵包屑。


亨利克不可能死了,麵包屑還在桌上呢!


警探說了他的姓名,兩次,她才聽懂他的話。悅然‧福瑞德。是哦,她想。我感到無止盡的憤怒〈註:警探的姓Vrede也是憤怒的意思〉,對這件我拒絕相信卻顯然是事實的事。

他問她問題,她回答並提出自己的問題,他接著回答她的問題。好像他們在一個圓圈裡繞著對方團團轉。

然而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亨利克已經死了。悅然‧福瑞德說,沒有找到任何顯示外來影響的東西。他生病了嗎?她回答,他從來沒有生過病,小兒疾病來了又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很少或從來沒有感染過任何傳染病。悅然‧福瑞德在一本小筆記本上做紀錄。她看著他粗大的手指,想知道他的手指是否足夠敏銳去發現真相。

「一定是有人殺了他。」她說。

「沒有外來暴力的跡象。」

她想反駁,卻沒有力氣。他們仍然坐在廚房裡。悅然‧福瑞德問,有沒有誰她可以打個電話過去。他給了她一台電話,她打電話給她的父親。阿仁不在這裡且不願負擔責任,這時她的父親必須出面。電話通了,但沒有人接。他可能在森林裡鑿木雕刻。他聽不到電話鈴聲。可是如果她叫得夠大聲,他聽得到她嗎?就在這一瞬間,他接了電話。

一聽到他的聲音,她立刻哭了出來。像是回到了過去,她又變回了那個無助的小女孩。

「亨利克死了。」

她可以聽見他呼吸的聲音。他有副需要大量氧氣灌注的熊肺。

「亨利克死了。」她又說了一遍。

她聽到他發出嘶嘶聲,可能他說「老天爺」,或者他咒罵了一句。

「發生了什麼事?」

「我現在坐在他的廚房裡。我來他這裡。他睡在床上。可是他死了。」

她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就把電話遞給悅然‧福瑞德,他站了起來,表示哀悼。就是這個時候,她聽了他的簡短報告,才了解到亨利克真的死了。這不是話語和想像,不是一個結合視覺影像和她個人恐懼的死亡遊戲。他真的死了。

悅然‧福瑞德結束了電話交談。

「他說他喝了酒,不能開車。可是他會坐計程車過來。他住在哪裡?」

「黑里耶竇蘭。」

「他要坐計程車過來?距離有五百公里啊!」

「他會坐計程車過來的。他愛亨利克。」


她被送到一間旅館,有人為她訂了個房間。在等待歐圖趕過來的期間,她的身旁一直有人,大多是穿制服的。她又吃了幾顆鎮定劑,可能她睡著了,事後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在這最初的幾個小時裡,亨利克的死籠罩在一層迷霧裡。


在等待歐圖坐計程車過來的那個夜晚,她唯一記得的一件事是有一次亨利克設計了一座機械地獄。她不知道為何她會特別記得這件事,好像她腦子裡放置記憶的櫥櫃全倒下來了,所有的記憶內容都跑錯了位置。無論她設法抓住哪個想法或哪段記憶,來到手中的總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東西。

那時亨利克十五或十六歲。她正要完成她的那篇關於阿提卡銅器時代古墓與希臘北方的葬禮形式差異比較的博士論文。那是一段懷疑論文力度、失眠和擔憂的時期。亨利克表現得既焦躁又憤怒,他把他蓄積的對父權的反抗通通發洩在她的身上,她很害怕他會淪落到與那些以吸毒和輕視社會為生活動力的不良份子為伍。還好這段時期很快就過去了,有一天他給她看了一張在哥本哈根的一間博物館裡展示的機械地獄的照片。他說他很想去看,她立刻知道他不會輕言放棄。她建議他們一起去。當時是早春,五月她就要為論文作答辯,她需要休假幾天。

旅行令他們親近,他們的母子關係第一次大有進展。他即將長大成人,他要求她在他們的親子關係裡也得有大人的樣子。他開始問起了阿仁,她終於嚴肅地向他陳述這段激情往事以及這段關係裡的唯一好結果,她懷了他。她試著避免說阿仁的壞話,她不想揭露他的謊言以及接二連三的、不願擔負起父親職責的藉口。亨利克很專注地聽她說,他問的問題顯示他已經準備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他們在多風的哥本哈根待了兩天,在融雪的泥濘街道上不停滑跤,可是他們找到了那座機械地獄,好像他們成功地達到了探險的目的。這座地獄是在十八世紀初時一個不知名的工匠,或者該說,一個瘋子,製造的,並不比一座玩偶舞台大。你可以扭轉幾條彈簧,然後看那些用鐵片剪成的魔鬼怎麼吃掉從地獄盒上方的一根桿子上掉下來的悲慘人類。裡頭還有以黃色金屬裁成的火焰以及一個拖著一條長尾巴的大惡魔,火焰和惡魔有節奏地移動著,直到彈簧的彈力消失了,一切又都靜止不動了。他們千拜託萬拜託,終於說動了一個博物館工作人員去轉彈簧,雖然這是不被允許的。這座機械地獄既脆弱又貴重,全世界就只有這麼一座。

就是那個時候,亨利克決定要自己製造一座機械地獄。她不信他是說真的。她也懷疑他有足夠的技術能力去製造需要的結構零件。可是三個月後,有天晚上他請她到他的房間去,在那裡他展示了一座幾乎和他們在哥本哈根看到的那座一模一樣的複製品。她非常驚訝,同時也很氣惱阿仁一點都不在乎他的兒子的才能。

當她和那幾個守護她的警察坐在那裡等待歐圖時,為甚麼她會想起這件事?可能是因為那次她打從心底感謝亨利克的存在並帶給了她生命的意義,那不是任何博士論文或考古發現可以比擬的。生命的意義是一個人,她想。不是別的,只是一個人。


現在他死了。她也死了。她淚流成河,淚水宛如暴風雨,傾盆而下,又驟然而止。時間完全不再具有任何意義了。她等了多久了,她不知道。就在歐圖到達前,她想到,亨利克永遠不會讓她遭受這種痛苦,無論他的生活有多艱難。她肯定他絕對不會去自殺。

那剩下的是甚麼?一定是有人殺了他。她和守護她的女警說了這件事。一會兒之後,悅然‧福瑞德進來旅館房間。他重重地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問她為甚麼。甚麼為甚麼?

「為甚麼你會認為他是被謀殺的?」

「因為沒有其他的解釋。」

「他有敵人嗎?有發生過甚麼事嗎?」

「我不知道。不然為甚麼他會死?他才二十五歲。」

「我們不知道。可是沒有任何跡象顯示他是被謀害的。」

「他一定是被謀害的。」

「我們沒有任何證據。」

她堅持著她的論點。一定是有人殺了她的兒子。這是一樁冷酷殘忍的謀殺。悅然‧福瑞德聽她說,手裡拿著筆記本。可是他甚麼都沒有記下來,這令她很火大。

「為甚麼你沒有寫下來?」她突然無力地喊道:「我正在告訴你發生了甚麼事啊!」

他打開了筆記本,可是依然沒有動筆。


這個時候,歐圖走了進來。他穿的衣服看起來像是他剛從雨天的狩獵裡回來、像是他在無邊無際的沼澤地裡跋涉了萬里路。他穿著長筒膠鞋和那件她小時候就看過的皮夾克,那件夾克聞起來有非常刺鼻的菸草、汽油和別的她不能肯定是甚麼東西的味道。他的臉色蒼白,頭髮糾結。她飛奔而起,攀附到他的身上。他可以把她從惡夢中解救出來,就像小時候每當她在夜裡驚醒總要鑽進他的被窩裡一樣。她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給他去處理。有一瞬間,她想,發生了的事只是她的想像。隨後她發現自己在哭泣,就這樣亨利克又死了一次。現在她知道他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再也沒有人可以安撫她了,災難已經徹底完成了。可是歐圖要她留在他的身邊,在絕望中他展現了他的決斷力。他要知道詳情。悅然‧福瑞德再次出現。他的雙眼通紅,這一次他沒有把筆記本拿出來。歐圖要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有他在身邊,露意絲似乎有勇氣聽了。

悅然‧福瑞德把之前說過的話重複說了一遍。亨利克躺在被子裡,身著一件藍色睡衣,在露意絲發現他的時候,他應該已經死了至少有十個小時了。

最明顯的是沒有任何不正常的事物。沒有犯罪活動的跡象,沒有任何蛛絲馬跡顯示有過打鬥、闖入、突然的攻擊或是亨利克死亡的時候有別的人在屋子裡。沒有可以表明他是自殺的遺書。可能的死因是他體內的某部分損壞了,腦部的一條血管,以前都沒有發現的先天性心臟病。在警方偵查結束之後,醫生最終會揭露真相。

露意絲一字一句都很注意聽,可是她立刻感到有甚麼東西在啃噬她。有甚麼地方不對勁。亨利克在對她說話,雖然他已經死了,他請她要小心注意。


悅然‧福瑞德起身離去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歐圖請其他人也離開。他把露意絲放在床上,然後在她的身旁躺下,握著她的手。

突然她坐了起來。現在她知道亨利克要說的是甚麼了。

「他從不穿睡衣睡覺。」

歐圖起床,站在地板上。

「我不懂你的意思。」

「警察說亨利克穿著睡衣。我知道他從不穿睡衣。他有兩三套睡衣,可是他從來沒穿過它們。」

他不解地看著她。

「他從來都是裸睡的。」她接著說:「我很肯定。他說他從不穿衣服睡覺。開始時,他裸睡並把窗戶開著,為了要鍛鍊體魄。」

「我不知道你在說甚麼。」

「一定是有人殺了他。」

顯然他不相信她說的。她沒有力氣多做解釋。她太虛弱了。她必須等待。

歐圖坐在床沿。

「我們得連絡阿仁。」他說。

「為甚麼我們要跟他說?」

「他是亨利克的父親。」

「阿仁從來就沒有在乎過他。他不在這裡。他和這件事一點關係都沒有。」

「儘管如此,我們還是得告訴他。」

「為甚麼?」

「就是這樣。」

她想抗議,可是他抓住了她的手臂。

「我們不要把事情搞得更糟。你知道阿仁人在哪裡嗎?」

「不知道。」

「你們真的沒有聯絡了嗎?」

「沒有。」

「完全沒有?」

「他打過電話。寫過一兩封信。」

「你應該知道他大概住在甚麼地方吧?」

「澳大利亞。」

「你只知道這個嗎?澳大利亞的甚麼地方?」

「我甚至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他老是在挖新的洞穴,一感到不安就放棄原來的洞穴。他是一隻不留轉寄地址的狐狸。」

「一定有甚麼辦法可以找到他。你不知道他住在澳大利亞的甚麼地方?」

「不知道。他有次寫道,他想住在一個靠海的地方。」

「澳大利亞四面都是海。」


關於阿仁,他沒有再多說甚麼。可是她知道,歐圖不會那麼快放棄,除非他已經試過了所有可能找到阿仁的方法。

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每次她醒來的時候,他總是在她的身邊。他有時在講電話,有時和某個警察低聲交談。她沒有聽他們在說甚麼,疲憊將她的知覺壓迫到了一個臨界點,她再也無法分辨任何細節。仍然不放過她的只有無邊的悲痛和那場冗長的惡夢。

當歐圖說他們該回去黑里耶竇蘭時,她不知道時間已經過了多久。可是她沒有不肯,只是隨他坐進了一輛他租來的車子裡。他們在沉默中北行,他選擇行駛海岸公路,而不是那條他平時開的蜿蜒內陸公路。他們經過了育斯竇、耶夫斯鄂和育斯南。到了寇勒色特的時候,他突然開口說,這裡從前有渡輪。在修橋之前,去黑里耶竇蘭的車輛都得由渡輪載運過河。

秋色艷麗鮮明。她坐在車子後座,盯著窗外的斑斕色彩。當他們抵達時,她睡著了,歐圖抱她進屋,然後把她放在沙發上。

他靠著她坐在那張一直都放在那裡的、多處縫補過的紅沙發上。

「我知道。」她說:「我一直都知道。我很肯定。有人殺了他。有人殺了他和我。」

「你還活著。」歐圖說:「毫無疑問,你還活著。」

她搖搖頭。

「沒有,」她說:「我沒有活著。我也死了。你看到的是別人、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她是誰。可是一切都不一樣了。而且亨利克不是死於自然因素。」

她站起來,走到窗前。天黑了,柵門外的路燈光線微弱、在風中緩緩搖擺。她可以在窗玻璃上看到自己的臉。她一直都長這個樣子。深色的半長髮,中分。藍眼,薄唇。即使她面前的一切都已改觀,她的相貌永遠不變。

她直直地望進自己的眼裡。

在她的體內,時間再次開始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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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寧‧曼凱爾《甘迺迪的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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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無精打采的漢莎航空地勤人員幫她辦好了行李託運手續,當她朝著安全檢查處走去時,發生了一件令她印象深刻的事。

後來她才想到當時或許該把這件事當作一個預兆、一個警告。可是那時候她不懂,她只是看到一個坐在石頭地板上的孤單女人、她的包袱以及用繩子綑綁的老舊旅行箱。那個女人在哭。她動也不動,她的臉朝內,她很老了,凹陷的臉頰顯示她很多牙齒都掉了。露意絲‧坎特爾猜她可能來自阿爾巴尼亞。很多阿爾巴尼亞女人來希臘找工作,她們什麼都肯幹,因為阿爾巴尼亞是個嚴酷貧窮的國家,賺一點總比什麼都沒得賺好。她披著頭巾,那種樸素的、老女人用的頭巾,她不是回教徒,她坐在地板上哭泣。女人孤單一人,好像她漂流到了這個機場,被她的行李包圍著,她的生命崩塌粉碎了,剩下的只是一堆破銅爛鐵。

露意絲‧坎特爾停了下來,匆匆趕路的人撞到她,可是她站在那裡像是在狂風中穩住了腳步。坐在地板上行李堆中的女人有一張滿佈皺紋的棕臉,她的皮膚像一塊固化了的熔岩地。老女人的臉上都有一種獨特的美,所有的一切被磨成了骨架上的一層薄膜,生命的歷程就記錄在上頭。從眼睛往下延伸到臉頰鑿出了兩道風乾的深溝,現在那裡注滿了女人的淚水。

她灌輸給我一種莫名的傷痛,露意絲‧坎特爾心想。可是她內在的某種東西也存在我的身上。

女人突然抬起了頭,她們短暫地四目相接,然後女人緩緩地搖了搖頭。露意絲‧坎特爾把這當成女人不需要她的幫助,不管那是什麼樣的幫助,的表示。她趕緊繼續往安全檢查處走去,擠進推來推去的人群裡,穿過散發大蒜和橄欖香味的雲霧。當她轉過身來,人潮已如舞台上的布幕般聚攏,她再也看不見那個女人了。

露意絲‧坎特爾有一本日記本,從她很小的時候開始,她就習慣在那本日記本上寫下一些她認為她將永遠不會忘記的事情。現在就是這樣的時刻。她一邊在腦海裡構思她要寫什麼,一邊把她的皮包放在輸送帶上、行動電話放在一個藍色的小塑膠籃裡,然後通過那道可以分辨出好人和壞人的神奇關卡。

她給自己買了瓶杜拉摩愛爾蘭威士忌,為亨利克買了兩瓶希臘松香葡萄酒。之後她在登機門旁坐下,氣惱地發現她把日記本留在阿爾戈利斯。她可以在眼前看見那本日記本,就放在桌子的邊緣、靠近那盞綠色檯燈的地方。她取出研討會流程表,在背面寫下:

「在雅典機場哭泣的老女人。一張宛如人類遺蹟的臉,數千年後被一個好奇、堅決的考古學家挖掘了出來。她為什麼哭?這個普遍的問題。人為什麼哭?」

她閉眼沉思,那幾個包袱和破箱子裡可能裝了些什麼東西。

空無一物,她想。空箱子或是裝滿大火後殘餘的灰燼。

呼叫登機的廣播響起時,她晃了一下醒了過來。她坐在一個靠走道的位置,旁邊坐著一個似乎有飛行恐懼症的男人。她決定一路睡到法蘭克福,在飛往斯德哥爾摩的途中她才吃早餐。

當她到達阿蘭達機場並領了行李以後,她還是覺得很累。她喜歡期待旅行的感覺,卻不喜歡去完成一趟旅行。她相信有一天她會在旅途中恐慌症發作,所以幾年來她總是隨身帶著一罐鎮定劑以防不時之需。

她找到國內班機起飛的航站,把旅行箱交給一個不像雅典機場的那個地勤人員一樣那麼疲倦的女人,然後她坐下來等。經由一扇打開的門,她感受到了一陣來自瑞典秋天的風。她打了個冷顫,心想她到維斯比的時候應該要乘便買件哥特蘭羊毛做的毛衣。哥特蘭和希臘都有羊,她想。如果哥特蘭有橄欖樹園的話,它們之間的差異就很小了。

她考慮是否該打個電話給亨利克。可是他可能在睡覺,他的白天經常是黑夜,他比較喜歡在星光下工作,而不是在陽光下。她撥了她父親的電話號碼,他住在斯威格郊外的悟勒夫確拉,在育斯南河的南岸。他從不睡覺,無論何時她都可以打電話給他。她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從來不曾逮到過他在睡覺。她童年記憶裡的他就是這樣的。她有一個趕走了睡魔的父親,一個永遠張大眼睛的高大男人,永遠不睡,隨時準備好了要保護她。

她按了號碼,可鈴聲只響了一下她就切斷了連線。她現在沒有什麼好跟他說的。她把電話塞進皮包裡,想到瓦西里斯。他沒有打她的行動電話,也沒有留言。可是他何必打電話給她?她感到失望的刺痛。她立刻趕走了這種感覺,因為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露意絲‧坎特爾和她的家人都不會為已經做下的決定感到後悔,即使決定是完全錯誤的。就算全盤皆輸,他們依舊維持和顏悅色。


當飛機砰地一聲降落到維斯比郊外的機場時,海風狂吹。風颳起了她的風衣,她弓著身子快步走進機場航廈。有個舉著牌子的男人來接她。在往維斯比的路上,她看著外頭的樹,風那麼大,幾乎要把所有的樹葉都吹掉了。季節在交戰,她想,一場從一開始就注定輸贏的激戰。


旅館叫做「海岸」,位於港口上方的斜坡上。她的房間沒有窗戶面對廣場,因此她請櫃檯人員幫她換房間。有另一個房間可換,較小,可是方位正確。當她進了房間、從窗戶裡望出去的時候,她完全靜止地站在那裡。我看到的是什麼?她想。我希望外頭發生什麼事?

她重複她的咒語。我五十四歲。我來了這裡,現在要去哪裡?旅途何時終止?

她看見在風很大的山坡上一個老婦人辛苦地拉著一條狗。她覺得自己比較像那條狗,而不像那個穿著大紅外套的婦人。

接近下午四點的時候,她走到位於海邊的大學。路途很短,她來得及到那座冷清的港口轉一轉。海水拍打著防波堤。這裡的海水顏色和環繞希臘本土以及大小島嶼的海水不同。這裡的海比較狂野,她想。比較粗暴,一片年輕的海洋,焦躁不安地揮刀砍向迎面而來的船隻或碼頭。

風還是很大,一陣一陣的。一艘渡輪正要離開港口。她很守時。不要太早到和不要太晚到一樣重要。一個友善的、因為唇顎裂而上唇有疤的男人在門口接待她。他是主辦單位的人,介紹了他自己並說他們見過一次面,很多年前了,可她不記得他。認得一個人是最難學習的人類才能之一,這她懂。臉會變,通常變得難以辨認。可是她對他笑著說她記得,她記得他一清二楚。

他們聚集在一個平常的會議室裡,一共二十二人,他們掛上名牌,喝咖啡和茶,然後聆聽來自拉脫維亞的絲特凡尼斯博士用他蹩腳的英語為研討會開場,他講述最近發現的、非常難以正確判斷的米諾斯陶器。她永遠搞不懂難以判斷的是什麼,米諾斯陶器就是米諾斯陶器,就是這樣。

她很快意識到她沒有在聽講。她還留在阿爾戈利斯,被百里香和無子葡萄的香味圍繞著。她打量著圍坐在大橢圓桌旁的人。哪幾個在認真聽,哪幾個像她一樣分神?她不認識桌旁的任何一個人,除了那個說以前和她見過面的男人以外。他們來自北歐和波羅的海三國,還有幾個像她一樣的田野考古學家。

絲特凡尼斯博士倉促地結束了演講,像是他再也無法忍受自己的破英語了。禮貌性的掌聲後,開始一場簡短且異常安靜的討論。宣佈完幾點關於明日會議的實用訊息後,研討會的開幕式結束了。她正要離開的時候,一個陌生男人要求她留下,因為一家當地報社的攝影師想為幾名臨時湊在一起的考古學家拍張照。他記下了她的姓名,然後她終於可以溜進外頭的強風中。

她在旅館房間的床上睡著了,當她張開眼睛的時候,一開始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電話在桌上。她該給亨利克打個電話,可是想想還是等吃過飯後再打。站在廣場上,她隨便選了條路走,最後進了一間位於地窖裡的餐館,人不多,食物卻很美味。她喝了幾杯酒,再次因為她和瓦西里斯分手而覺得不舒坦,接著她試著集中注意力在她明日要發表的演講上。她又喝了一杯酒,在腦海裡復習她要說的話。她有演講稿,可是因為這是舊的演講,她不需要看演講稿也知道內容。


我要講陶土裡的黑顏色。燒陶的過程中,因為缺氧,紅色的氧化鐵會變黑。不過這是燒陶的最後階段,在第一階段裡會產生紅色的氧化鐵,因此陶甕是紅色的。紅陶和黑陶的起源彼此相關。


酒影響到她,身子暖了,腦袋裡充滿來回搖晃的波浪。她付了帳單,走進陣陣襲來的風裡,心想她已經開始渴望明天的到來。

她撥了斯德哥爾摩公寓的電話號碼。依然是答錄機的聲音。如果有要事的話,有時亨利克會特別給她唸一段留言,一段她和世界上所有人分享的留言。她說她人在維斯比,很快會到斯德哥爾摩。接著她打了亨利克的行動電話,那頭同樣無人接聽。

她心頭閃過一絲不安的感覺,如此短暫,她幾乎沒有察覺。

那晚她睡覺時,窗戶是稍微開著的。午夜時她醒過來一次,幾個喝醉的男孩大聲談論著一個他們認為很難接近的放蕩女孩。


隔天十點她發表了她那篇關於阿提卡陶土及其組成的演講。她談到高鐵含量,並且和科林斯地區的高鈣黏土、白陶甚至綠陶比較氧化鐵的紅色。在昨天那場令人疑惑的開幕式後,顯然多名與會學者吃了頓既長又晚的晚餐並喝了不少酒,儘管如此,她還是成功地引發了他們的興趣。一如她的計畫,她講了正好四十五分鐘,結束時她得到熱烈的掌聲。隨後的討論會上她沒有遇到任何麻煩的問題,中場休息時,她覺得她已經完成了此趟旅行的任務了。

風勢和緩了。她拿著咖啡杯走到花園,在一條長凳上坐下,她把咖啡杯放在膝蓋上。她的電話響了。她以為鐵定是亨利克打來的,可是一看是希臘的號碼,瓦西里斯打來的。她猶疑,最後決定不接。她不敢冒這個險,她害怕陷入一場使人痛苦的爭吵中。現在時間還太早,瓦西里斯可能會沒完沒了地喋喋不休,如果他打算這麼做的話。過一段時間她會回阿爾戈利斯,到時她會去找他。

她把電話放回皮包裡,喝了口咖啡,突然決定一切到此為止。接下來的演講肯定會很精采,可她不想再待在這裡了。一下了決定,她立刻拿著咖啡杯去找那個上唇有疤的男人。她說有個朋友突發急病,雖然沒有生命危險,還是相當嚴重,因此她不得不退席。

後來她會很悔恨自己說了這些話。這些話會跟著她,她喊了狼來了,狼就真的來了。

然而當時秋陽照著維斯比。她回去旅館,在櫃檯人員的協助下改訂了機票,並找到一個三點飛的班機上的位置。她還有時間沿著城牆走一圈,去了兩間商店試穿手織毛衣,可是沒有找到適合的。她在一家中國餐館吃了午餐,決定不打電話給亨利克,她要給他個驚喜。她有鑰匙,他說過她隨時可以進去,他沒有任何需要瞞她的秘密。


當她到達機場時,時間還很充裕,在一份地方報紙上她看到昨天攝影師拍的照片。她撕下那頁,把它放進皮包裡。然後她聽到廣播通知,她要搭的班機出了機械方面的問題,她得等另一班從斯德哥爾摩飛來的代替班機。

她沒有生氣,只是不耐煩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因為沒有其他的班機可以改訂,她就走到機場航廈外頭,坐在那裡抽菸。她現在很後悔她沒有接瓦西里斯的電話,承受一個因自負而受傷、不能容忍別人對他說不的男人的暴怒發作,也沒什麼不好。

可她沒有打電話。飛機晚了將近兩個小時才起飛,五點多她才又回到斯德哥爾摩。她搭計程車直接到亨利克位於南區的公寓。在路上他們碰到因為一起交通事故而造成的大塞車,就像有很多看不見的力量在拖延她、要讓她逃過一劫。可是她當時當然不知道這些,她只覺得越來越不耐煩,並且想說瑞典在很多方面開始像希臘了,例如動也不動的車陣以及老是誤點。

亨利克住在塔瓦斯特街,那是在幾條南區最繁忙的馬路後方的一條安靜街道。她試著按了密碼,看密碼是否和上次一樣,黑斯廷斯戰役,1066。門開了。亨利克住在頂樓,從他的公寓裡可見別的房子的鍍錫鐵皮屋頂和教堂尖塔。他有說過,把她嚇得要死,如果他站在窗戶外頭的欄杆上,他可以看見老城和南區之間的河道。

她按了兩次門鈴。然後她自行開了鎖。她注意到公寓裡的空氣不流通。

那一瞬間她感到很害怕。事情出了差錯。她屏息靜聽。從門廳她看得見廚房。那兒沒人,她想。她喊道,她到了。可是沒有人回答。不安的感覺消除了。她掛好風衣,脫下鞋子。在信件投入口下方的地板上沒有郵件或廣告單,所以至少亨利克沒有去旅行。她走進廚房,洗碗槽裡沒有碗盤。客廳反常地清理得很乾淨,書桌上空無一物。她推開臥室的門。

亨利克蓋著被子躺在床上。頭沉重地壓在枕頭上。他仰臥,一隻手垂下來碰到了地板,另一隻手張開貼在胸前。

她立刻知道他死了。她猛烈地嘗試把自己從領悟裡解放出來,她放聲尖叫。可是他一動也不動,他躺在自己的床上,不存在了。

那天是九月十七日星期五。露意絲‧坎特爾陷入了深淵,一個在她體內同時也在她體外的深淵。

然後她跑出了公寓,依然尖叫著。後來,據當時聽到她的叫聲的人說,那聲音聽起來像動物悲慘的嗥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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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歡這首歌,兩三年前就想介紹給你聽,沒有付諸行動的理由,主要是因為我一直搞不清楚歌詞的涵義。歌名叫做《生命啊……》〈Du liv...〉,收錄在索菲亞‧卡爾松〈Sofia Karlsson〉2005年發行的《黑色歌謠》〈Svarta ballader〉專輯裡。索菲亞是現今瑞典民謠樂界最耀眼的明星,《黑色歌謠》是瑞典樂壇少見的既叫好又叫座的民謠專輯。此張專輯裡的所有歌詞都是取自勞工詩人丹‧安德爾松〈Dan Andersson〉的詩作,專輯的名稱也和這名早逝的傳奇詩人在1917年出版的詩集名稱相同。寫於百年前的詩歌裡夾雜著一些古字和舊式拼法,幾個從來沒看過的字搞得我一頭霧水。其實要知道這些字的意思並不難,查查字典、問問瑞典人,答案就揭曉了,拖了兩三年才把歌詞弄懂,問題的癥結在於我不求甚解的惰性。

之前我總以為《生命啊……》是一首歌頌生命光輝的歌曲,因為索菲亞的歌聲那麼婉轉美妙,這歌聽起來雖然有點感傷,可是感覺非常溫暖動人。讀懂了這首詩,我才了解《黑色歌謠》的意義,生命的本質是無奈悽涼的,如此絕望的歌謠當然是黑色的。你還記得電影《鐵達尼號》〈Titanic〉裡因為賭輸了牌而被傑克贏去兩張船票的瑞典人Sven嗎?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瑞典民生凋敝、百業不興,為求溫飽,很多瑞典人不得不像Sven一樣離鄉背井,到新大陸去闖蕩〈幸好Sven沒走成,不然拿三等艙船票的他難免淪為波臣〉。二次大戰以後瑞典的經濟才由黑轉紅,富足安康的福利社會逐漸成型,瑞典人不再需要浪跡天涯去當外勞了,瑞典搖身一變成了許多外國難民避秦的桃花源。民不聊生的悲慘情況在今日的瑞典看不到,反映民間疾苦的古老詩歌現在讀起來只覺得充滿哀愁的美感,「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就像杜甫的詩。



《生命啊……》
〈Du liv...〉

詞:丹‧安德爾松〈Dan Anderssons〉
曲:索菲‧立維布讓特〈Sofie Livebrant〉
歌:索菲亞‧卡爾松〈Sofia Karlsson〉


生命啊,你終究是寂寥悲慘的,
和我們夢想中的生命背道而馳!
但相愛的我們還是老實溫柔地
沿著曲折的小徑灑下玫瑰種子

Du liv, vad du ändå är ensamt armt,
mot den dröm vi drömde om dig!
Och dock ha vi älskande ärligt och varmt
sått rosor vid villande stig.


和我們的至交一起種下玫瑰
用山谷裡的露珠為花澆水
可是某個秋日再從這裡經過
我們卻被芒刺割得流血

Sått rosor, sått med vår bäste vän,
att vattnas av dalarnas dagg -
men gingo en höstdag den vägen igen
och blödde av nässlor och tagg.


生命啊,你終究是孤單漫長的
你在陰影下微光中成長
最後花苞枯槁並且密密麻麻地
散落在陰暗的砂丘之中

Du liv, vad du ändå är ensamt långt,
när du växer i skuggans ljus!
När knopparna torka och hava det trångt
bland kullar av sollöst grus.


你對我們唱道:哀傷是短暫的
夕陽西下時,你的安慰是假的
你嘲哳的歌聲該停了
我已經聽不下去了!

** Du sjunger oss sånger att sorg är kort,
låtsar trösta när sol går ner -
men hav dina visors buller bort,
jag orkar ej höra dem mer! **


一個人在厄運中睡著了
一隻獸停止了掙扎
生命啊,你能給的就這麼多
死亡的安寧才是我們的解脫

Här somnar en man från sitt eget ve,
här slutar ett djur sin strid -
du liv, det var allt du hade att ge
och detta är dödens frid.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歌詞的編排和原詩不同,最後一段詩在歌曲裡被刪除了,可能是因為太「黑色」的緣故。

每次悟維對我嘮叨,我都會唱這首歌副歌部分〈**〉的最後一句給他聽:「~ Jag orkar ej höra dem mer ~〈我聽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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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

這本書的開頭是一幕張力十足的電影畫面:胡迪克斯瓦勒的郊外有一座村莊,村裡有十間房子,疏疏落落的,白雪覆頂。可是沒有一絲煙從煙囪裡冒出。

一般偵探小說大多從一兩件謀殺案開始寫起,可是賀寧‧曼凱爾一開始就在黑薛瓦連村屠宰了整整十九個人。三個存活下來的人滿臉疑惑,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警方展開偵查,抽絲剝繭,設法揭露兇案的真相。

我真得很想就在此打住,因為曼凱爾有一枝非常擅長描寫乖戾警探以及冗長沉悶的實際偵查工作的筆。他使用一種冷淡疏遠的語調,就像很多偵探小說呈現的;他很詳細地描述事件發生過程,可是情感表達不是著墨重點。成品讀起來讓人感到安心,因為所有的慘事都和讀者保持著安全距離。有時候會冷,或者會痛,或者覺得不舒服,不過那都只是紙上談兵。情感離得遠遠的。那樣比較簡單。

等到書中的主人公,碧姬妲‧陸斯林法官,出場的時候,小說的風格變得不是那麼理想。她是個精疲力竭、壓力沉重的職業婦女,有高血壓,婚姻生活乏善可陳。

當碧姬妲‧陸斯林發現幾個黑薛瓦連村的居民和她有關聯時,長期請病假的她突然又充滿了幹勁。她野心勃勃地開始明察暗訪,試圖揪出兇手。

那起令人無法置信的大屠殺的背後因素源於久遠的過去、來自遙遠的異國。曼凱爾緩慢沉穩地訴說瑞典和中國歷史的交會點以及仇恨產生的時刻,他訴說的是延續百年的世仇。他不僅由瑞典人的角度來訴說故事,也給了書中的中國人發聲的空間。

聯繫故事的兩個面的接縫並不只是發生在黑薛瓦連村的大屠殺,碧姬妲‧陸斯林的過去也包括在內,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左傾思潮影響下她曾是個毛主義者。曼凱爾平鋪直述紅衛兵的大張旗鼓以及群眾大會和工人抗爭的奇怪定義,而沒有加以評斷。字裡行間懷舊的紅光閃爍,相當令人迷惘,那是個難以理解的時代。

如果我們對毛澤東的觀感比較正面的話,我們在閱讀碧姬妲‧陸斯林對瑞典毛主義的看法時可能會比較輕鬆。我個人則對碧姬妲‧陸斯林依然執迷不悟的天真想法感到很反感。

然而七十年代的毛澤東思想也是理解今日中國的一種方式,碧姬妲‧陸斯林和那個參與刑案調查的中國官員洪奎對世界發展的想法就很類似。

曼凱爾就這樣把整個世界縫合在一起,有些地方的針腳顯得粗陋草率,不過基本上秉持著人類團結的明確觀點。黑薛瓦連村和非洲政治的距離並不遠,故事說的永遠是要犧牲多少無辜的人來換取一己的功成名就。


原文來源:Dagens Nyheter〈今日新聞〉,2008年5月20日
作者:Lotta Olsson〈露妲‧吾勒松〉



【原文】

Publicerad 20 maj 2008

Henning Mankell: "Kinesen"

Litteratur
Författare: Henning Mankell
Titel: "Kinesen"
Förlag: Leopard förlag


Inledningen på "Kinesen" är en effektiv filmbild: utanför Hudiksvall ligger byn, ett tiotal hus, glest utspridda, snötäckta. Men ingen rök stiger ur skorstenarna.

Normala deckare börjar med ett eller två mord, men Henning Mankell slaktar genast hela nitton personer i Hesjövallen. Kvar sitter tre förvånade personer som inte har märkt något.

Utredningen rullar i gång, poliserna nystar ut hur många avspärrningsband som helst och börjar ovigt gräva i vad som kan ha hänt.

Egentligen hade jag velat stanna där, för Mankell har en strålande förmåga att beskriva de murriga poliserna, det praktiska och ofta långtråkiga arbetet med en brottsutredning. Han använder ett lidelsefritt registrerande tonfall som många deckare innehåller; han beskriver händelser noggrant och känslor i bisatser. Resultatet blir en trygghet för läsaren: ingenting kommer för nära. Ibland är det kallt eller gör ont eller är plågsamt, men det är bara ord. Känslorna långt borta. Enklare så.

Stilen fungerar mindre bra när bokens huvudperson, domaren Birgitta Roslin, kommer in i texten. Hon är utarbetad, sönderstressad och med högt blodtryck, hennes äktenskap en trött grimas.

För att vara sjukskriven blir Birgitta Roslin överraskande driftig när hon upptäcker att några av Hesjövallens invånare har anknytning till henne själv. Vips har hon börjat göra egna, ambitiösa efterforskningar för att hitta mördaren.

Bakgrunden till det osannolika massmordet ligger långt bak i tiden och i andra delar av världen. Mankell berättar sakta men säkert om var svensk och kinesisk historia mötts och när hatet grundlades. Och om hur länge hatet kan leva. Han berättar inte bara ur svensk synvinkel, utan ger också de kinesiska huvudpersonernas sida av händelseförloppet.

Sömmen som håller ihop berättelsens båda sidor blir inte bara massmordet i Hesjövallen, utan också Birgitta Roslins förflutna: hon var maoist under sjuttiotalets politiska tunnelseende. Mankell berättar initierat och utan att döma om viftandet med "Maos lilla röda" och de märkliga definitionerna av massmöten och arbetarkamp; nostalgiskt rödskimrande men också förbryllat. Dåtiden ser obegriplig ut.

Det är förmodligen lättare att läsa om Birgitta Roslins syn på den svenska maoismen om man har en mer positiv syn på Mao. Själv blir jag rätt illa till mods över Birgitta Roslins fortfarande aningslösa hållning.

Men sjuttiotalsmaoismen blir också ett sätt att förstå dagens Kina. Birgitta Roslin och den kinesiska byråkraten Hong Qui tänker ganska lika om världens utveckling, som är högst närvarande i mordutredningen.

Så syr Mankell ihop hela världen, bitvis med alltför stora klumpiga stygn, men med en i grunden klar syn på människornas samhörighet. Steget är inte långt mellan Hesjövallen och afrikansk politik: det handlar alltid om hur många människor man är beredd att offra för sin egen framgång.

Lotta Ols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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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在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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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薩號升起了船帆,發射了禮炮,然而只航行了幾分鐘船身就傾斜了,稍微扶正了一些,可是很快又傾斜了。海水自打開的火炮炮口湧入船艙,瓦薩號就沉沒了! 

17世紀初瑞典在波羅的海地區開疆拓土,建立帝國的基石之一是一支驍勇善戰的艦隊。1620年代瑞典與波蘭交戰,1625年瑞典國王古斯塔夫二世‧阿道夫訂制了新船,其中一艘得名瓦薩。

  
瓦薩號出航圖 

在經驗豐富的荷蘭造船師亨里克‧希貝爾松(Henrik Hybertsson)的監督下,瓦薩號在斯德哥爾摩的船塢中建造。建造瓦薩號的確需要經驗,瓦薩號的雙層火炮甲板上配備有64門火炮,是當時威力最強大的戰艦之一。瓦薩號於1628年8月10日進行處女航。那天是星期日,斯德哥爾摩的海岸邊擠滿了圍觀的群眾,大家都想一窺這艘雄偉戰艦的廬山真面目。觀眾中還有各國使節,瓦薩號的處女航是野心勃勃的瑞典用來宣揚國威的戲碼。 

起航地點是在現在的斯路森(Slussen)所在地。瓦薩號升起了船帆,並依照瑞典船艦訊號規定發射了兩響禮炮。然而僅僅經過幾分鐘的航行,船身就傾斜了,稍微扶正了一些,可是很快又傾斜了。海水自打開的火炮炮口源源不絕地湧入船艙,瓦薩號就沉沒了!當時船上約有150人,30至50人左右慘遭滅頂。1961年沉船撈起時,在船上找到了25具殘骸。

  
瓦薩號傾覆圖 

瓦薩號海難事件發生的時候,國王古斯塔夫二世‧阿道夫身在波蘭屬地普魯士的戰場中。直到兩個星期以後,他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國王寫道,災禍必肇因於“愚昧與魯莽”,有罪者應懲處。承擔責任的海軍官員和造船人員因此被傳喚到斯德哥爾摩城堡裏去接受審訊。 

瓦薩號為何沉沒? 

17世紀時沒有可以用來計算船隻穩定性的技術,船隻,特別是戰艦,經常傾覆沉沒。戰艦容易翻覆的原因是,戰艦的負荷—大炮—位於船身的高處,和把貨物堆裝在船身底部的商船不同。 

那個時代的造船師傅使用一種尺寸表代替精密計算,他們認為固定的比例可以賦予船隻好的特性。用在瓦薩號上的尺寸比例只適用于具備單層火炮甲板的船艦,可是瓦薩號上建了雙層火炮甲板,而且上下兩層火炮甲板上排放了一樣重的可發射24磅重炮彈的火炮(正常情況下,上層甲板上放置比較輕的火炮)。公認的標準比例不再適用於瓦薩號,瓦薩號太大了。 

瓦薩號的底艙裏裝了一百多公噸的壓艙物,那些大石塊的作用是給船隻提供必要的穩定性。瓦薩號沉了,因為壓艙石的重量不足以平衡火炮、繩索、桅杆和船帆加起來的重量。

  
瓦薩號橫截面圖 

在針對瓦薩號海難事件召開的審訊中,揭露了瓦薩號出航前進行的一項穩定性測試結果。當船還停靠在城堡下方時,30個人獲准在最上層甲板上來回奔跑。在場監測的是海軍上將克婁斯‧弗萊明(Klas Fleming),他是海軍裏最有影響力的人之一。在那30個男子來回跑三次之後,眼看船就要翻了。弗萊明將軍下令停止測試,可是依然准許瓦薩號出海進行首航。 

誰的錯?

一部分是弗萊明將軍的錯。在搖晃測試後,他本來可以阻止瓦薩號出航。可是從另一方面來看,那時船已經造好了。 

一部分是國王古斯塔夫二世‧阿道夫的錯。他想要一艘大船,能裝載越多越重的火炮越好。他核准了瓦薩號的尺寸。 

一部分是造船師亨里克‧希貝爾松的錯。他依照建造單層火炮甲板戰艦的標準來造瓦薩號。但從另一方面來看,他是個曾造出許多優秀船隻的造船大師。 

瓦薩號上的船員的錯。根據一個新理論,瓦薩號失事的原因還可歸咎于船員的疏失。他們開著一艘新船,任由火炮炮口洞開,後來海水由炮口沖入,船就沉了。關閉火炮炮口再去試開新船,會是比較明智的做法。不穩定的船可以加以改造。 

事實上,我們不能把瓦薩號沉船事件歸罪於任何單一個人。造成災難的原因不如說是17世紀時造船理論知識的不足。瓦薩號是一個創新的科技實驗,在瓦薩號之後,很多具備雙層和三層火炮甲板的戰艦被成功造出。人們從瓦薩號的失敗和錯誤中學習,然後更上一層樓,船越造越好。 

因為瓦薩號的建造者亨里克‧希貝爾松在瓦薩號首航的前一年即已過世,審訊因此變得有點複雜。希貝爾松的弟弟兼合夥人阿仁特‧德‧格魯特(Arendt de Groot)代替他成為造船負責人。不過最後好像沒有人因為瓦薩號失事而被判有罪,審判長表明,船很可能造得很好,但比例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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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來源:http://www.vasamuseet.se/sitecore/content/Vasamuseet/Skeppet/Historia/forlisningen.aspx 

Skeppet sjunker! 

Det tidiga 1600-talet var en tid då Sverige expanderade i Östersjöområdet. En grundsten i imperiebyggandet var en slagkraftig flotta. Under 1620-talet var Sverige i krig med Polen och 1625 beställde den svenske kungen Gustav II Adolf nya skepp. Ett av dem fick namnet Vasa. 

Vasa byggdes på Stockholms skeppsgård under ledning av holländaren Henrik Hybertsson - en erfaren skeppsbyggare. Och det behövdes erfarenhet. Vasa blev ett av sin tids mäktigaste krigsfartyg, bestyckat med 64 kanoner på två kanondäck. Den 10 augusti 1628 seglade Vasa ut på sin jungfrufärd. Det var en söndag och mycket åskådare befann sig kring Stockholms stränder för att få en skymt av det mäktiga fartyget. Bland åskådarna fanns även utländska ambassadörer - Vasas jungfrufärd skulle bli ett propagandanummer för det ambitiösa Sverige. 

Resan började vid nuvarande Slussen. Vasa hissade segel och sköt salut - svensk lösen (två skott). Men redan efter bara några minuters seglats krängde skeppet till, rätade sig något - och krängde till igen. Vatten forsade in genom de öppna kanonportarna. Och Vasa sjönk! 30-50 av de cirka 150 personerna som befann sig ombord avled. Efter bärgningen 1961 har det hittats rester av 25 skelett. 

Vid tiden för Vasas förlisning befann sig kung Gustav II Adolf bland slagfälten i polska Preussen. Först efter två veckor fick han reda på vad som hänt. Kungen skrev att katastrofen måste bero på "oförstånd och oaktsamhet" - de skyldiga skulle straffas. Ansvariga sjöbefäl och skeppsbyggare kallades till förhör på Stockholms slott. 

Vaför sjönk Vasa? 

På 1600-talet fanns inga tekniska beräkningar av fartygs stabilitet. Det hände ofta att framför allt krigsskepp kantrade och sjönk. Deras last - kanonerna - var ju placerade högt uppe i skeppet, till skillnad från handelsfartyg som stuvade lasten långt ner. 

Istället för beräkningar hade skeppsbyggmästarna så kallade bestick. Det var bestämda proportioner som ansågs ge ett skepp goda egenskaper. Besticken för Vasa var anpassade för skepp med ett kanondäck. Men Vasa förde två kanondäck - och med likadana tunga 24-pundiga kanoner både på det övre och det undre kanondäcket (det normala för skepp med två kanondäck var betydligt lättare kanoner upptill). De vedertagna proportionerna stämde inte längre - Vasa var för stor. 

Längst ner i Vasas hålskepp fanns många ton barlast - stora stenbumlingar. De skulle ge skeppet nödvändig stabilitet. Vasa sjönk därför att barlasten inte räckte till som motvikt till kanoner, virke, master och segel. 

I förhören efter Vasas förlisning framkom att ett stabilitetstest föregått seglatsen. 30 man hade fått springa fram och tillbaka över översta däck medan skeppet låg nedanför slottet. Närvarande var amiralen Klas Fleming - en av flottans mest inflytelserika män. När de 30 karlarna sprungit fram och tillbaka tre gånger höll skeppet på att kantra. Amiral Fleming stoppade provet - men lät ändå Vasa segla ut på sin jungfrufärd. 

Vems var felet? 

Amiral Fleming. Delvis. Han hade kunnat stoppa skeppet efter krängningsprovet. Å andra sidan var hon då redan färdigbyggd. 

Kung Gustav II Adolf. Delvis. Han ville ha ett stort skepp med så många och tunga kanoner som möjligt. Han hade godkänt skeppets mått. 

Skeppsbyggmästare Henrik Hybertsson. Delvis. Han byggde Vasa som om hon var ett skepp med ett kanondäck. Å andra sidan var han en skicklig skeppsbyggare som gjort många framgångsrika fartyg tidigare. 

Sjömännen på Vasa. Enligt en ny teori kan Vasas förlisning bland annat lastas på sjömännen ombord. De seglade ett nytt skepp med öppna kanonportar - och Vasa sjönk då vatten rusade in genom dessa. Det bästa hade varit att prova det nybyggda skeppet med kanonportarna stängda. Ett instabilt skepp kan byggas om. 

I själva verket kan man inte lasta någon enskild person för Vasas förlisning. Orsaken till katastrofen är istället 1600-talets bristande teoretiska kunskaper i konstruktionen av skepp. Vasa var något nytt - ett tekniskt experiment. Efter Vasa byggdes många framgångsrika skepp med både två och tre batteridäck. Man lärde sig av Vasa och gick vidare. 

Förhören komplicerades av att Vasas byggherre Henrik Hybertsson hade avlidit året innan jungfrufärden. Istället hölls hans bror och kompanjon Arendt de Groot ansvarig för bygget. Men troligen fälldes ingen såsom skyldig till Vasas undergång. Förhörsledarna konstaterade att skeppet troligen var väl byggt - men fel proportioner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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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來越多的外國學生被免費教育吸引來瑞典

外國學生來瑞典取經,原因是瑞典的學校不收學費。
「我很感謝有在這裡唸書的機會。」來自孟加拉的努如‧伊斯蘭這麼說。

瑞典高等教育局的統計數字顯示,最近十年裡來瑞典求學的外國學生人數增加了三倍。上個學年度來了大約兩萬八千名外國學生,其中六千名來自亞洲,比90年代中期多了十二倍。31歲的努如‧伊斯蘭來自孟加拉,目前在瑟德爾特恩大學研讀社會科學。他說:

「我很幸運能來瑞典學習,幾乎不用花一毛錢,我總共只繳了三百克朗的學期雜費。」

他住在西森林的學生公寓裡,在他的書桌上有一台筆記型電腦。努如‧伊斯蘭說在孟加拉科技和大學都沒有像瑞典這麼普及,大部分的大學都是私立的,非常昂貴。跟他住在同一樓層的張錦濤剛從皇家科技學院工程學系畢業,星期五就要回中國的他行囊裡裝了許多正面的經驗。

「瑞典的學校不收學費自然鼓舞了很多留學生來瑞典唸書,此外,這裡可供選擇的課程不少,而且都安排得很好。」張錦濤說。

他們倆對瑞典的教育都很滿意,不過他們無法申請助學貸款,食宿費用得自己想辦法解決。

瑞典做得不錯的地方還有下列幾點:
‧政治穩定性
‧社會福利
‧醫療體制
‧基礎建設
‧大眾運輸
‧環境以及乾淨的飲水
‧瑞典人很和氣
‧大部分瑞典人懂英語
‧瑞典是個組織完善的國家

米卡耶‧黑勒米爾斯
metro
2008-02-27星期三

 

【原文】

Tack för utbildningen!

Gratis studier lockar allt fler utländska studenter
 
Utländska studenter vallfärdar till Sverige. Orsaken är kostnadsfria utbildningar.
– Jag är tacksam att jag får studera här, säger Nurul Islam från Bangladesh.

Statistik från Högskoleverket visar att antalet utländska studenter i Sverige trefaldigats under de senaste tio åren. Av förra läsårets cirka 28 000 utländska studenter kom 6 000 från Asien. Tolv gånger fler än i mitten av 1990-talet. Nurul Islam, 31, kommer från Bangladesh och läser socialvetenskap på Södertörns högskola.

– Jag är mycket lyckligt lottad som får studera nästan gratis i Sverige. Jag betalar bara 300 kronor i terminsavgift, säger han.

På skrivbordet i studentlägenheten i Västra skogen ligger en laptop. Nurul Islam berättar att det i Bangladesh inte alls finns samma tillgång till teknik och högskolor. Och av de högskolor som finns är de flesta privata och dyra. Korridorkompisen Jintao Zhang, 24, är klar med civilingenjörsutbildningen på KTH. På fredag reser han hem till Kina. I bagaget har han många positiva erfarenheter.

– Det är klart att det är väldigt uppmuntrande för utländska studenter att läsa i Sverige när det är gratis. Även kursutbudet är bra, plus att allt är välorganiserat, säger Jintao Zhang.

Båda är väldigt nöjda. Men några pengar från CSN får de inte. Det får de ordna hemifrån.

Och det här är också bra med Sverige
• Den politiska stabiliteten.
• Det sociala skyddsnätet.
• Sjukvården.
• Den utbyggda och välutvecklade infrastrukturen.
• SL, tåg och busstrafiken.
• Miljön och det rena dricksvattnet.
• Svenskar är trevliga.
• De flesta kan engelska.
• Sverige är välorganiserat.

MIKAEL HELLMYRS
mikael.hellmyrs@metro.se

metro
onsdag 2008-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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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國名:瑞典王國
面積:449964平方公里
首都:斯德哥爾摩,市區人口786500人(2007年)
人口:910萬(2006年)
國家結構:君主立憲制,單一制
國家元首:國王卡爾十六世‧古斯塔夫
政府首長:首相弗雷德里克‧賴因費爾特
人均國內生產總值:41945美元(2006年)

地理
瑞典的面積在歐洲國家中排名第五。從瑞典最北端瑞、挪、芬三國交界處到斯克納省最南端的距離約1600公里,相當於從瑞典南方大城馬爾默到義大利首都羅馬的距離。

瑞典的國土大半面積被森林覆蓋,除了最南邊地區以外,其他地方的森林都以針葉樹為主。山區和沼澤占了國土面積的四分之一,耕地面積只占了百分之七,十萬個湖泊則占了百分之九。東臨波羅的海,西南瀕北海,綿長的海岸線外散佈著數以萬計的小島。其中最大的兩個島嶼,哥特蘭島和厄蘭島,位於波羅的海之中。

瑞挪邊界的斯堪的納維亞山脈上有數座高達1500公尺以上的山峰。幾條河流從山上順勢往東南流,最後注入瑞典芬蘭之間的博騰海的博騰灣中。山脈以南有幾座大湖,維諾恩湖的水來自克拉爾河,是西歐最大的湖泊。南部的斯默蘭臺地土壤貧瘠,臺地以南以北有較為肥沃的平原。

氣候
瑞典不同地區的氣候差異很大。北部地區冬季漫長、寒冷、多雪,夏季則溫暖、舒適且會出現太陽一整天都不下山的白夜現象。南部大部分地區氣候溫和,屬於海洋性氣候,冬天有時降雪不多。由於受到流經北大西洋的墨西哥暖流的影響,瑞典的氣候要比同緯度的很多地區溫和許多。

瑞典的天氣多變,無論南北,來自東方的高氣壓帶來晴朗的好天氣,來自大西洋的低氣壓則經常挾風帶雨。

人口與語言
瑞典的人口分佈很不平均,大約85%的人口居住在南半部,特別是在斯德哥爾摩、哥德堡和馬爾默三大城市區域內。因為平均壽命延長及持續多年的低出生率,瑞典的老年人口比例偏高。然而出生率在最近幾年出現上升的趨勢,移民的大規模增加是原因之一。

1749年進行第一次人口普查時,在今日瑞典國土範圍內的人口數為180萬人。1810年後因為幼兒死亡率開始降低,瑞典人口迅速增加。1850年時的瑞典人口有350萬。因為生產的食物不足以供應迅速增加的人口,導致許多人離開瑞典。據估計,從1865年到1930年間,有140萬瑞典人遠走他鄉,大部分移民到北美。

1950年瑞典人口達到700萬, 1969年達到800萬,2004年突破900萬。人口增加的主要原因是大批移民階段性地湧入瑞典。在1930年代很多瑞典移民從北美回流,接著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不少來自芬蘭、愛沙尼亞和立陶宛等國的難民進入瑞典。不過當時的瑞典仍被視為一個單一種族的國家。

在1950和1960年代,瑞典經濟大幅成長,產業界需要勞動力,因而吸引了很多勞工從其他北歐國家和南歐移民來瑞典尋找工作機會。在1970年代,有一段時期瑞典對第三世界國家的政治局勢非常感興趣,瑞典的移民政策因此出現了一個新的方向。瑞典要成為一個文化多元的社會,要廣開大門接納因為逃避戰亂、紛爭或其他原因而尋求政治庇護的人及其親屬。當時尋求政治庇護的大多來自拉丁美洲和中東。

〈未完,不過老師只要求翻譯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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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是在瑞典的某個綜藝節目,幾個藝人合唱這首歌的片段,唱得興高采烈,我直覺認為這是一首快樂的歌,加上歌名的佐證,《Lyckliga gatan》〈幸福的街道〉,這無疑是一首描述幸福感受的歌曲。後來讀了歌詞才了解這首歌的意義,雖然旋律輕快簡單,這首歌其實是沉重感傷甚至帶有社會批判意味的,主題類似朱天心寫的小說《古都》,滄海桑田,城市改頭換面,我們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站在淡水河畔放聲大哭。《古都》是1997年出版的,歐洲的發展比台灣早了三十年,二次大戰結束後西歐經濟蓬勃成長,都市更新似乎是社會發展過程中不得不經歷的陣痛,然而城市不總是越新越好,對生於斯長於斯的人來說,寬廣筆直的馬路可能不如狹窄蜿蜒的巷弄來得有風情,線條簡單的摩登建築或許缺乏舊式建築的浪漫情調,於是60年代的歐洲開始有歌手用歌聲來表達他們對景物全非的家園的哀慟。

《Lyckliga gatan》是一首很特別的歌曲,同一首曲子有義大利語、法語、英語、德語、瑞典語等版本,每一個版本都激起了當地民眾熱烈的迴響,傳唱至今。我不懂法文和義大利文,不過從歌名看來,法文:《La maison où j'ai grandi》〈長大的房子〉、義大利文:《Il ragazzo della via Gluck》〈古魯克街的男孩〉,加上英文版的《Tar And Cement》〈柏油與水泥〉,顯然不同語言的歌詞講述的是類似的故事。我不清楚其他國家的情形,我只知道瑞典在戰後的確有過一段除舊佈新的城市重整時期,其中最令人「髮指」的「惡行」是剷除斯德哥爾摩市中心乾草廣場〈Hötorget〉附近的一大片老建築改建成一排單調的水泥大廈,我想當年一定有不少斯德哥爾摩人因為再也無法尋回甜蜜回憶裡的古老街道而傷心落淚。同樣的故事今日不也正如火如荼地在北京上海等中國城市裡上演著,也許很快我們就會聽到《小院胡同的男孩》或是《青柳巷的回憶》之類的中文歌〈還是已經有了?我不知道,因為不常聽中文歌〉。


作曲者Adriano Celentano演唱的《Il ragazzo della via Gluck》〈古魯克街的男孩〉,米蘭的古魯克街是他的出生地,MV裡可見那裡正在大興土木。


Françoise Hardy演唱的法語版,《La maison où j'ai grandi》〈長大的房子〉,是我的最愛,我不知道為甚麼我總是特別容易被法國女人的歌聲吸引。


Anna-Lena Löfgren演唱的瑞典語版本,《Lyckliga gatan》〈幸福的街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一直以為這是一首原創的瑞典語歌。


CajsaStina Åkerström〈凱颯思蒂娜‧歐給斯村〉在今年發行的專輯《Visor från förr och nu》〈從古至今的歌謠〉裡翻唱了《Lyckliga gatan》,重新編曲的版本聽起來很CajsaStina。CajsaStina Åkerström是一個很有個人風格的民謠/流行歌手與詞曲作者,有機會我會多介紹一點她的音樂。


幸福的街道
Lyckliga gatan

曲:Adriano Celentano
詞:Britt Lindeborg


回憶經常出現
我不懂為何現在一切成空
爬滿常春藤的房子不見了
我們佇立倚靠的柵門消失了
幸福的街道啊,你聽見我們每日的喧鬧
這裡曾有很多玫瑰,現在一座城市正在上頭快速蔓延

Minnena kommer så ofta till mig
nu är allt borta jag fattar det ej.
Borta är huset där murgrönan klängde
borta är grinden där vi stod och hängde.
Lyckliga gata du som varje dag hörde vårt glam
en gång fanns rosor här där nu en stad fort växer fram.


幸福的街道啊,你已經不存在了
連同整個街區,你消失不見了
聽不見嬉戲的聲音,聽不見歌聲
泥土上方出現了高高的水泥樓房
我歸來的時候,一切都不一樣了
被踐踏了、剷平了、破壞了、侵犯了
是否有一天在高樓大廈之間會出現一首歌
神奇而美好的歌,就像我們曾經聽過的一樣

#
Lyckliga gatan du finns inte mer,
du har försvunnit med hela kvarter.
Tystnat har leken, tystnat har sången,
högt över marken svävar betongen.
När jag kom åter var allt så förändrat,
trampat och skövlat, fördärvat och skändat.
Skall mellan dessa höga hus en dag stiga en sång?
Lika förunderlig och skön som den vi hört en gång.
#


是的,全部都不見了,就是這樣
然而我就是不願意去了解
我的美麗家園大家都想忘掉
這是一個只存在於過去的夢
全都不見了,房子和椴樹
還有我分散各地的朋友
幸福的街道啊,時光流逝
現在你得讓位給瀝青和碎石了

Ja, allt är borta, det är bara så!
Ändå så vill jag nog inte förstå.
Att min idyll som ju alla vill glömma,
nu är en dröm som jag en gång fått drömma.
Allting är borta, huset och linden,
och mina vänner skingrats för vinden.
Lyckliga gata det är tiden som här dragit fram.
Du fått ge vika nu för asfalt och för macadam.

#r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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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hlager音樂在瑞典很受歡迎,瑞典人耳熟能詳的國民歌曲裡很多都是屬於schlager這個範疇。Schlager是德文,原意是流行歌曲,舉凡旋律優美或是輕快,易學易唱的流行歌曲都可以算是schlager。1956年開始舉辦歐洲歌唱大賽,很長一段時間裡歐洲各國的參賽歌曲清一色都是schlager,因此瑞典人就把歐洲歌唱大賽叫作Schlagerfestivalen〈The Schlager Festival〉。瑞典人非常熱衷於歐洲歌唱大賽,每年為選拔代表瑞典出賽的歌曲而舉辦的音樂比賽叫做Melodifestivalen〈The Melody Festival〉,只要是參加過這個比賽的歌手與歌曲都難逃被歸類為schlager的命運。

《Det gör ont》〈字面意思是「作痛」、「產生疼痛的感覺」,在這首歌裡指的應該是「心痛」〉是近十年來參加歐洲歌唱大賽的瑞典歌裡我最喜歡的一首。演唱者Lena Philipsson〈蓮娜‧飛利浦松〉也因此曲鹹魚翻身,再創個人演藝事業的又一高峰。歌詞描述舊情難了、夜裡心中隱隱作痛的女人心事,歌曲旋律激動人心加上Lena的舞台魅力驚人,當年的Melodifestivalen上此曲一出,誰與爭鋒?Lena的Småland口音讓ont〈痛〉這個字聽起來特別有味道,在歐洲歌唱大賽上她唱英語版,ont改成hurts,感覺就沒有那麼騷浪正點了。



心痛
Det gör ont

詞曲:Thomas "Orup" Eriksson
演唱:Lena Philipsson

而且周圍的人
都沒有注意到
Och alla omkring
Dom märker ingenting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有話就現在說清楚吧
我不是什麼天使
這點我不會否認
可是現在我們分手了
你的身影卻無處不在
Finns det nåt mer att säga
Säg finns det nånting mer
Jag var väl ingen ängel
Jag förnekar inte det
Men nu när det är över
Så finns du överallt


Ååååh

痛啊,心痛
可是這是可以忍受的
夜裡會痛一會兒
白天卻沒有感覺
你知道的,這很痛
我會心痛
然而
我已經撐很久了
我開始習慣了
Ont det gör ont
Men det går
Det gör ont en stund på natten
men inget på dan
Du vet att det gör ont
Det gör ont
Men ändå
Jag har klarat mig rätt länge
Jag börjar bli van

而且周圍的人
都沒有注意到
Och alla omkring
Dom märker ingenting

心痛
Det gör ont

好痛
Så ont

這裡有很多回憶
在屬於我們的日子裡、我們做過的事
平淡的以及濃烈的
有太多回憶殘留
如果我能遺忘的話
我就可以獲得自由
Här finns så många minnen
Allt vi gjort i våra dar
Fattiga och rika
Det finns för många minnen kvar
Men om jag kunde glömma
Då kunde jag bli fri


Åååååååh

痛啊,心痛
可是這是可以忍受的
夜裡會痛一會兒
白天卻沒有感覺
你知道的,這很痛
我會心痛
然而
我已經撐很久了
我開始習慣了
Ont det gör ont
Men det går
Det gör ont en stund på natten
men inget på dan
Du vet att det gör ont
Det gör ont
Men ändå
Jag har klarat mig rätt länge
Jag börjar bli van

而且周圍的人
都沒有注意到
我心痛
Och alla omkring
Dom märker ingenting
Det gör ont


Åååååh

我最不需要的
就是更多關於你的回憶
可是現在我們分手了

你的身影卻無處不在
Det sista jag behöver
Är fler minnen utav dig
Men nu när det är över
Ååååh
Då finns du överallt

痛啊,心痛
可是這是可以忍受的
夜裡會痛一會兒
白天卻沒有感覺
你知道的,這很痛
我會心痛
然而
我已經撐很久了
我開始習慣了
Ont det gör ont
Men det går
Det gör ont en stund på natten
men inget på dan
Du vet att det gör ont
Det gör ont
Men ändå
Jag har klarat mig rätt länge
Jag börjar bli van

而且周圍的人
都沒有注意到
我心痛
Och alla omkring
Dom märker ingenting
Det gör ont

痛啊,好痛
Ont så ont

誰也沒有注意到,可是
我心痛
痛啊,心痛,心痛
Dom märker ingenting men
det gör ont
ont det gör ont det gör ont
************************************

Lena Philipsson - www.lenaphilipss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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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lodifestivalen 2004 ~ 瑞典歌謠祭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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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人以他們的流行音樂為傲,瑞典歌手在每年的歐洲歌唱大賽〈Eurovision Song Contest〉上的成績總是不俗。可是2005年瑞典卻在二十四個進入決賽的歐洲國家中得了個倒數第六名,坐在電視機前的瑞典觀眾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夕之間,代表瑞典出賽的Martin Stenmarck〈馬汀‧斯天馬克〉由國民偶像變成全民公敵。

跌得這麼重,沒有幾個人相信Martin還能爬得起來。歐洲歌唱大賽以後,除了幾場預定的演出以外,Martin不再公開亮相。韜光養晦了一年多,2006年九月Martin推出新單曲《7milakliv》〈大步前進〉,平頭加短鬚,造型陽剛味十足,這是Martin的第一張瑞典語單曲,歌聲裡的滄桑是以前沒有的,令人耳目一新。《7milakliv》蟬聯瑞典單曲排行榜第一名四週,賣到雙白金,是2006年瑞典年度十大單曲之一。痛定思痛,化悲憤為力量的Martin Stenmarck浴火重生,成了一個更好的藝人。

同年十月發行的專輯叫做《9 sanningar och en lögn》〈九個事實與一個謊言〉,顧名思義,這張專輯的十首歌曲裡有九首是真實心情寫照,一首是胡言亂語。《7milakliv》描述一個亡命天涯、追求新生的男人的心情,和Martin最近一兩年來的遭遇非常貼近,應該是屬於那九個事實中的一個。



大步前進
7milakliv

詞曲:Martin Stenmarck & David Stenmarck
演唱:Martin Stenmarck


我要擺脫束縛
並且學會打鬥
我要剃光頭髮
並被擔架抬走
我要面對困難
努力解決問題
我要相信事實
不讓自己落淚

Jag vill kasta loss
och lära mig slåss.
Raka av mitt hår
och bäras ut på bår.
Ta tjuren vid hornen
och hålla dom hårt.
Lita på sanningen
och kväva all gråt.


我不再有信仰
就讓瘋狂滋生
我要向後踢踹
並且做做壞事
熄滅山上救人性命的燈塔
我要大步前進以逃避打擊

Börja sluta tro
och låta vansinnet gro.
Jag vill sparka bakut
och göra nåt sjukt.
Släcka fyren på berget som räddade liv
och smita från smällen med sjumilakliv.


我今晚不會回家
如果我沒有改變
讓我們說聲再見
告別我們的心靈
我願意接受漫長酷刑
為了我們相處的時光

Jag kommer inte hem ikväll
om jag känner mig själv.
Låt oss ta farväl
av både hjärta och själ.
Jag kan ta ett långt hårt straff
för alla stunder vi haft.


我要離鄉背井
當個失蹤人口
我要從新開始
並讓傷口癒合
當我轉身奔逃遠離此地的時候
我看待自己像個失落的失敗者

Jag vill byta land
och vara han som försvann.
Börja om på nytt
och få såret mitt sytt.
När jag vänder och springer långt härifrån,
se mig som saknad, en förlorad son.


我今晚不會回家
如果我沒有改變
讓我們說聲再見
告別我們的心靈
我願意接受漫長酷刑
為了我們相處的時光

Jag kommer inte hem ikväll
om jag känner mig själv.
Låt oss ta farväl
av både hjärta och själ.
Jag kan ta ett långt hårt straff
för alla stunder vi haft.

Jag kommer inte hem ikväll
om jag känner mig själv.
Låt oss ta farväl
av både hjärta och själ.
Jag kan ta ett långt hårt straff
för alla stunder vi haft.

Jag kommer inte hem ikväll
om jag känner mig själv.
Låt oss ta farväl
av både hjärta och själ.
Jag kan ta ett långt hårt straff
för alla stunder vi haft.

För alla stunder vi haft.

För alla stunder vi haft

*****************************************
Martin Stenmarck - www.martinstenmarc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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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日、生日、歌謠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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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ter Jöback〈佩特爾‧優巴克〉是我第一個迷上的瑞典歌手,那是2000年的時候,我剛到瑞典,電視上經常可以看到他在演唱當時的熱門單曲《Higher》。Peter Jöback長得好看,眼睛特別迷人,歌聲也不錯。他在1996年發行的《Kristina Från Duvemåla》〈來自杜維莫拉的克利斯提娜〉音樂劇單曲《Guldet Blev Till Sand》〈黃金變成砂〉是我在瑞典買的第一張CD。童星出身的Peter Jöback早期的演藝事業重心擺在音樂劇上,1995在前ABBA成員Benny Andersson和Björn Ulvaeus創作的《Kristina Från Duvemåla》音樂劇中演出Robert一角廣受好評。2000年開始嘗試走流行歌手路線,2004年出櫃坦承自己是同性戀者後發行的《Det Här Är Platsen》〈就在此地〉專輯受到樂評的一致肯定和聽友的熱情支持〈我也買了一張〉,因為歌曲裡抒發的感情真切誠實,《Det Här Är Platsen》被認為是Peter Jöback迄今最好的作品。

2003年11月發行的《Gå Inte Förbi》〈別只是與我擦身而過〉是一首應景的耶誕歌曲,將古老的愛爾蘭聖歌《Be Thou My Vision》重新填上瑞典語/挪威語歌詞,由Peter Jöback與知名挪威歌手Sissel Kyrkjebø合唱。歌詞裡強調,在天寒地凍的冬日裡,人們不該只是彼此擦身而過,如此疏離、如此冷漠,要溫暖我們的心很簡單,只要大家停下匆忙的腳步,彼此微笑、寒喧、握手、擁抱,人與人之間的善意交流可以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

Music video: http://www.peterjoback.com/videos/gainteforbi.php

別只是與我擦身而過
Gå inte förbi

詞:Ulf Schlagerström
曲:愛爾蘭聖歌
唱:Peter Jöback & Sissel Kyrkjebø

下雪了,雪花落在大人小孩的身上
冬春之交的天空烏雲密佈
每個人都在尋找可以支持自己的東西
他們的心都在低語:「別只是與我擦身而過。」

Skyarna faller, på gammal som ung
Vårvinterns himmel faller så tungt
Och alla söker något att hålla sig i
Med hjärtan som viskar: "gå inte förbi"


走在路上,雨雪交加
再走一步就到達邊境,離家千里
她等待著一個來自不同時代的人
她的心上寫著:「別只是與我擦身而過。」

Ute på veien, i snøblandet regn
Ett steg till grensen och tusen mil hjem
Hun venter på noen från en helt annen tid
Hjertet står skrevet: "gå ikke forbi"


圍牆裡面,時間靜止
他得到了整個世界,連月亮都是他的
沒有人像他那麼幸福、那麼自由
可是他的心渴望著:「別只是與我擦身而過。」

Innanför murar står klockorna still
Han fick hela världen och månen därtill
Ingen är så lycklig, och ingen så fri
Men hjärtat det flämtar: "gå inte förbi"


那個孩子半夢半醒,離夢想的地方好近
那是一個任何邪惡威脅都到不了的地方
別再睡了,醒過來好好活著
孩子的眼神訴說著:「別只是與我擦身而過。」

Barnet som slumrar, så nära inpå
Där ingenting ont eller hotfullt kan nå
Lämna nu drömmen och vakna till liv
Med blickar som säger, gå inte förbi, ooh


啊,就在那裡,就在前方不遠處
在那裡每天都能得到溫暖的擁抱
你知道我在哪裏,不要漠不關心
你現在不可以走,別只是與我擦身而過

Ooh, nånstans där borta, en bit längre fram
Finns dagar som lovar en varmare famn
Och du vet var jag finns, och låt inte bli
Du får inte gå nu, gå inte förbi, ooh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Ooh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你現在不可以走,別只是與我擦身而過

Du får inte gå nu, gå inte förbi
Du får inte gå nu, gå inte förbi

************************************

Peter Jöback - www.peterjoback.com/
Sissel official site - www.sissel.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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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寧‧曼凱爾
Henning Mankell

甘迺迪的腦
Kennedys hjärna





獻給
耶蓮與英格瑪



內容

第一部
基督的死巷

第二部
提燈的人

第三部
剪影師

結語






第一部
基督的死巷

「失敗應該被攤在陽光下,而不應該被掩埋起來,
因為經歷過了失敗,我們才會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那些永遠不了解自己的失敗的人
將不會對未來有任何貢獻。」
阿克榭勒‧散德穆榭









災難在秋天來到,毫無預警地降臨在她的身上。災難沒有留下任何蹤影,它無聲無息地移動著。她一直沒有察覺到持續在發生的是什麼事。
這就像是她在一條漆黑的小巷子裡遭遇到了埋伏。可是事實上卻是她被迫從考古遺跡裡走了出來,進入一個她從未真正在乎過的現實世界。她被一股猛烈的力量拋進了一個沒有誰會對銅器時代的希臘古墓挖掘工作特別感興趣的世界。
她長久地生活在自己滿是灰塵的的泥洞底下,或是蹲在她試圖拼湊起來的破瓶子前面。她熱愛自己的廢墟,而且從未注意到她周圍的世界正在倒塌。她是一名考古學家,正在從遙遠的過去走向一座她從來不曾想像過的她將佇立在一旁的墳墓。
毫無預兆,悲劇就這樣沉重地潑灑了下來,永遠來不及向她發出一聲警告。

在去瑞典參加一個關於進行中的銅器時代古墓挖掘工作的討論會的前一晚,露意絲‧坎特爾在浴室裡被一塊陶器碎片割傷左腳,造成一個很深的傷口,當場血流如注。陶器碎片來自西元前四百多年,滿地流淌的血液讓她感到噁心。
她人在伯羅奔尼撒的阿爾戈利斯,當時是九月,年度的挖掘工作接近尾聲。她已經可以感受到微風中送來的關於冬天即將到來的訊息。夾帶著黑醋栗和百里香芬芳的乾燥暖意就快要消失了。
她止住血流,並剪了一塊膠布貼上。她的腦海裡有一段記憶快速地閃過:

一根生鏽的鐵釘穿過她的腳,不是這隻剛劃破的腳,是另外一隻,她的右腳。她五歲或是六歲的時候,那根棕色的釘子穿過她的腳後跟,刺破肉和皮膚,就像她被釘在一根桿子上一樣。她因為恐懼而大聲哭叫,她想她正經歷和那個被吊在十字架上的男人同樣的痛苦。十字架位於教堂的最前端,她偶爾會一個人在那裡玩驚嚇別人的遊戲。

我們會被這些尖銳的桿子刺破,在她動手擦掉在龜裂的瓷磚地上的血跡時,她這麼想著。一個女人總是生活在周圍滿佈著這類想要傷害她想保護的東西的尖銳物品的地方。
她一瘸一瘸地走向房子裡她作為工作室和臥室的部分。在一個角落裡擺著一張會嘎嘎作響的搖椅和一台電唱機。搖椅是那個老夜間警衛雷安德揉斯送她的。雷安德揉斯早在一九三零年代瑞典考古隊開始在阿爾戈利斯展開挖掘工作時就加入了,當時他還只是一個貧窮但好奇的小孩。雖然身為夜間警衛,他現在每天晚上都在馬斯托斯山丘旁睡得很沉。可是所有的工作人員都願意為他辯白。因為雷安德揉斯是一道神奇的魔法,沒有他,所有關於未來繼續挖掘工作的提議都有可能被否決掉。經過歲月的洗禮,雷安德揉斯已經變成了一個沒有牙齒而且經常不怎麼整潔的守護天使。
露意絲‧坎特爾坐在搖椅上檢查自己被割破的腳。她因為想到雷安德揉斯而微笑。大部份她認識的瑞典考古學家都是叛逆的無神論者,除了會跟阻撓挖掘工作的單位交涉以外,他們拒絕跟任何政府機關打交道。幾個很久以前就失去了意義的古代神祇幾乎沒有能力影響在遙遠的瑞典管理當局裡發生的事,不同項目的考古經費在那裡被否決了或是被批准了。官僚機構是個隧道模式的世界,那裡有入口和出口,可是中間什麼都沒有。那些最後降臨到溫暖的希臘考古洞窟裡的決定經常都是非常難以理解的。
考古學家總是在接受加倍恩典的基礎上進行挖掘工作,她想。我們永遠不知道我們是否會找到我們尋求的東西,或者我們是否在尋求我們希望找到的東西。如果我們找對了方向,我們就是獲得了很大的恩典。同時,我們永遠不知道我們是否會得到許可和足夠的金錢繼續深入探索這些令人驚奇的廢墟世界,或者有關單位是否會突然決定停止計畫或不再資助了。
她個人對考古隊的貢獻就是像注意乳汁分泌反覆無常的乳牛一樣地注意有關單位的動向。
她看看錶,現在是希臘時間八點十五分,比瑞典早一個小時。她伸手取來電話,撥了她兒子在斯德哥爾摩的電話號碼。
電話撥通了,可是沒有人接。當電話答錄機啟動時,她閉起了眼睛傾聽他的聲音。
那是一個可以讓她平靜下來的聲音:「這是電話答錄機,你知道該怎麼做。我用英語重複一次。 This is an answering machine and you know what to do. 亨利克。」
她留下留言:「別忘了我就要回家了。我先去維斯比兩天,談論銅器時代,然後就到斯德哥爾摩。我愛你。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我待會兒也許會再打一次電話給你。如果我沒有打的話,我到了維斯比以後會跟你連絡。」
她把那塊割傷她的腳的陶器碎片拿來。這是她最近的工作夥伴,一個熱心的隆德大學的女學生,發現的。這是一塊和其他幾百萬塊的碎片差不多的陶器碎片,是一片古典時期的陶,她猜是來自一個在紅色成為陶器彩繪的主要顏色之前不久製作的陶罐,她認為是在西元前五世紀初期。
她喜歡拼湊陶器碎片,想像著一個又一個她可能永遠都無法重現的完整物體的模樣。她要把這塊陶片當成禮物送給亨利克。她把它放進打包好了的旅行箱裡,旅行箱的箱蓋正等著被關上。
一如往常,在旅行之前她都會覺得焦躁不安。她無法控制自己愈來愈不耐煩的情緒,因此決定變更今晚的計畫。在她被陶片割傷以前,她原來打算利用晚上幾個小時的時間整理一下那篇她準備好了的關於希臘古典時期陶器的論文。現在她把辦公桌上的檯燈熄了,打開電唱機,又坐回搖椅裡去。
一如往常,每次她聽音樂的時候,外頭的狗就會在黑暗中吠叫。那幾條狗是她的鄰居米特搜斯的。米特搜斯是個單身漢,也是一台挖掘機的部份擁有者。他還是她租的這間小房子的所有人。她的同事大部分都住在阿爾戈利斯城裡,可是她選擇住在挖掘地點的附近。
當她抽搐了一下的時候,她幾乎已經進入了夢鄉。她突然覺得她不想一個人孤單地度過這一夜。她把音量轉小,然後打電話給瓦西里斯。他已經答應明天要載她到雅典機場。因為漢莎航空飛往法蘭克福的飛機很早起飛,他們清晨五點就得開車出發。她不想在一個無論如何只會睡不安穩的夜裡獨處。
她看看手錶,她想瓦西里斯應該還留在他的辦公室裡。在他們屈指可數的幾次爭吵裡,有一次的原因是因為他的職業。她仍然認為,當她說會計師是全世界最能讓人發光發熱的職業時,她的說法的確是很傷人。
她仍然很清楚地記得她說過的話,那是一種不經意的惡毒。
「真的是全世界最能讓人發光發熱的職業啊。那麼地枯燥乏味、死氣沉沉,任何時刻都能讓人無聊地自燃起來。」
他對她的說法感到訝異,也許有點傷心,不過最多的還是生氣。在那一瞬間,她突然了解到他涉入的其實並不僅是她的性生活。他是一個她可以分享閒暇時光的人,雖然,或者說還好,他對考古一點都不感興趣。她很擔心他會因為她出口傷人而和她分手。但是她成功地安撫了他,她說她只是開玩笑的。
「帳冊支配全世界,」她說:「記帳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禮拜儀式,會計師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大主教。」
她撥了號碼。信號傳送了出去。可是電話佔線。她坐在椅子上緩慢地搖晃著。她是偶然間認識瓦西里斯的。然而,生命裡所有重要的相逢不都是在偶然間發生的嗎?
她的初戀情人,那個獵熊、蓋房子並且會長期陷入憂鬱狀態的紅髮男人,是她有一次搭便車的時候認識的。那天她去拜訪一個住在黑德的朋友,回家的時候錯過了往斯威格的鐵路巴士。艾米勒開了一輛舊卡車過來。當時她十六歲,還沒有能力獨自去探索外頭的大千世界。他載她回家。那是一九六七年的初冬。在她有能力脫離他巨大的懷抱以前,他們在一起半年。之後,她從斯威格搬到厄斯特松,開始上高中,然後有一天她決定要成為考古學家。在烏普薩拉她有了其他的男人,每一個都是她在不同的偶然機會裡碰巧遇見的。在從倫敦飛往愛丁堡的飛機上,那個後來跟她結了婚、成了亨利克的爸爸並讓她由林德布倫改姓坎特爾的阿仁剛好就坐在她的旁邊。她從大學獲得了一筆去參加一場古典考古學的專題討論會的獎學金,而阿仁要去蘇格蘭釣魚。就在那裡,在天空的高處,在白雲之上,他們開始交談。
她把關於阿仁的思潮拋開,因為她不想生氣。她重新撥了電話號碼,可是瓦西里斯的電話仍然在使用中。
離婚以後,她總是在比較那些她遇到的男人。她是在下意識裡這麼做的。她的心裡有一把以阿仁作為標準的尺,因此她總覺得她觀察過的男人不是太矮就是太高,不然就是太無趣,或者太沒有才能;總而言之,阿仁總是不斷地贏得勝利。她至今還沒有找到一個可以挑戰她記憶裡的阿仁的人。這讓她既絕望又憤怒,這就像他仍然掌控著她的生活一樣,儘管對此他再也無置喙的餘地了。他對她不忠實,他欺騙了她,而當紙快要包不住火的時候,他就像一個面臨被揭發真實身分的間諜一樣,逃往其秘密雇主、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對她是一個可怕的打擊,她從來沒有想過他的身邊會有別的女人。甚至其中的一個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一個一輩子在薩索斯島上挖掘尋找戴奧尼索斯神廟的考古學家。那時候亨利克還很小,她一邊在大學裡當代課老師,一邊設法克服已經發生了的事並修補她破碎了的生活。

阿仁摧毀了她,就像一座突然爆發的火山可以摧毀一個城市、一個人或是一個花瓶一樣。每當她坐在一堆陶器碎片旁邊想像一個她永遠無法復原的完整形體時,她經常會陷入沉思。阿仁不僅把她擊得粉碎,他還把一部分的碎片藏了起來,讓她重塑自己身為一個人類、一個女人和一個考古學家的身分的工作變得益發困難。
沒有任何徵兆,阿仁就這麼一走了之,只留下一封潦草地寫了幾行字的信。他在信裡說,他們的婚姻已經完蛋了,他撐不下去了,他請求原諒並且希望她不會教唆他們的兒子不理他。
之後,有七個月的時間她都沒有聽到任何他的消息。最後來了一封寄自威尼斯的信。從他的筆跡裡她看得出來他寫這封信的時候是喝醉了的,又一個他可以沉溺其中的爛醉期,像這樣日以繼夜的大醉微醺狀態可以持續一個星期。現在他哀怨自憐地寫信給她,想知道她是否考慮要他回來。就是那個時候,當她坐在那裡手中拿著那張酒漬斑斑的信紙時,她第一次領悟到他們之間是真的結束了。她既想要他回來又不想要他回來,可是她不敢,因為她知道他有能力再次破壞她的生活。她想過,一個人在其一生中可以被毀滅一次、然後從頭再活過一次,可是不能是兩次,兩次就太多了。因此她回信說,他們的婚姻關係已經結束了。亨利克在那裡,他們父子兩人希望維持什麼樣的關係,由他們兩人自己去研究決定,她將不會插手這件事。
將近過了一年以後,他才再次與她連絡。這次經由一條聲音刺耳的電話線,他從紐芬蘭打電話給她。他躲到那裡和幾個有志一同的電腦專家建構了一個宛如宗教派別的組織。他用含糊的辭彙跟她解釋,他們正在研究,當所有的人類經驗都轉化為一和零的時候,未來的資料儲存將會如何發展。縮微膠片和山洞裡保存的資料對收集人類經歷而言都不再具有任何意義了。現在只有電腦可以保證在若干年代裡的人類不會在將來歷史裡留下空白。可是,我們可以保證電腦不會依據自身儲存的資料開始創造自己的經歷嗎?電話線路充滿雜音,她聽不大懂他在說什麼,然而他至少沒有喝醉也沒有自憐自艾。
他想要一張老鷹襲擊鴿子的平版印刷畫,那是他們新婚不久有一次碰巧進入一家畫廊時買的畫。一個星期以後她把畫寄給了他。大約在同一個時間,她知道了他又開始和他們的兒子聯絡,儘管那是在暗中進行的。
阿仁繼續站在她的人生道路的中間。她偶爾會對自己感到絕望,她懷疑她有能力把阿仁的臉從心底徹底抹去並且拿掉她心裡的那把用來衡量其他男人的尺,那把尺的存在導致其他男人遲早都會被她拒絕淘汰。

她打電話給亨利克。每次與阿仁的那段關係所帶來的陳年苦痛湧現時,她就需要傾聽亨利克的聲音,好讓她不會陷入無邊無際的悲傷之中。可是她聽到的又是電話答錄機的聲音,於是她說她打算到了維斯比以後再和他連絡。
當他沒有接聽電話的時候,她的心裡總是會產生一種幼稚的不安。有幾秒鐘的時間,她的腦海裡出現車禍、火災、疾病的影像。然後她又冷靜了下來。亨利克一直很小心,從來不會冒不必要的險,即使他旅行頻繁,而且經常造訪陌生的地方。
她走到外頭的花園裡去吸煙。從米特搜斯的屋裡傳來一個男人的笑聲。那是帕那尤提斯,米特搜斯的哥哥,在笑。帕那尤提斯是他們家的悲哀,他因賭足球賽贏錢而成了暴發戶,從此過著懶散的生活。想到他,她就覺得好笑。她把煙吸進肺裡,出神地想著等她六十歲的時候她就要戒菸。
她一個人在黑暗裡,星空明朗,夜晚柔和,冷風已息。我來到這裡了,她想。從斯威格和令人憂鬱的核部內陸來到希臘和銅器時代的古墓。從冰雪和酷寒中來到溫暖乾燥的橄欖果園。
她熄了煙回到屋裡。腳底隱隱作痛。她站在地板上,不確定接下來要做什麼。然後她又打了一次電話給瓦西里斯。電話已經不是在使用中了,可是也沒有人接聽。
瓦西里斯的臉浮現在她的眼前,立刻和阿仁的臉重疊在一起。

瓦西里斯欺騙她的感情,他把她當作他的生命裡可有可無的一部分。

她從口袋裡拿出電話,妒火中燒地按了他的號碼。還是沒人接聽。一個希臘女子的聲音請她留話。她牙關緊閉,不發一語。
然後她關上旅行箱,同時決定與瓦西里斯分手。她將停止記帳,合上帳冊,就像她關上旅行箱一樣。
她平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沉默的吊扇看。就整體而論,她怎麼能夠和瓦西里斯有一段關係呢?突然,難以理解的,她對這整件事感到厭惡,不是對他,而是對她自己。
吊扇靜止不動,妒火消失無蹤,外頭黑暗中的那幾隻狗也安靜無聲。就像她面對重大決定時通常會做的那樣,她在腦海裡用自己的名字稱呼她自己。

這是露意絲‧坎特爾,現在是二零零四年的秋天。她在這裡有自己的生活,黑白分明,或者會漸漸變得紅黑分明,因為紅黑是我們從希臘泥土裡挖掘出來的陶器碎片上最常見的色彩組合。露意絲‧坎特爾今年五十四歲,她不會被鏡子裡出現的自己的臉蛋或是身材嚇到。她仍然有吸引力,還不老,男人還是會注意到她,即使他們不會轉身盯著她瞧。她自己呢?她會轉身去看誰?或是她的視線只會朝地面看,催促她去泥土裡尋找過去的目標和形式?露意絲‧坎特爾已經合上一本叫做瓦西里斯的書,她再也不會把這本書打開了。他明天甚至不得開車載露意絲‧坎特爾去雅典機場。

她從床上起身,搜尋一家當地計程車行的電話號碼。她在電話裡對一個重聽的女人大聲喊叫,才成功地預約到了一輛車。然後她只能期待車子真的會來。因為說好了瓦西里斯三點半會來接她,所以她預訂的計程車將在三點鐘到達。
她在辦公桌旁坐下,提筆寫信給瓦西里斯。到了盡頭了,該結束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感覺我在朝另一個目標前進。很抱歉讓你白跑了一趟。我試過打電話給你。露意絲。
她把信讀了一遍。她會不會後悔?她後悔過,這一生裡有很多封她寫好了的分手信最後都沒有寄出去。但不會是這一次。她把信放進信封裡,把封口黏好,然後在黑暗中走去信箱旁邊,用衣夾把信固定在信箱上面。
她半夢半醒地在床上躺了幾個小時,喝了一杯酒,瞪著一罐安眠藥,看了又看,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吃它。
計程車到的時候,時間是兩點五十七分。她在柵欄門外等。米特搜斯的狗狂吠。她坐進計程車後座,閉上眼簾。當旅程開始了的時候,她第一次能夠入睡。
她在曙光中來到機場。在她毫無所悉的情況下,她正一步一步地向那個大災難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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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認識的中國民間信仰

Påbyggnadskurs i Kinesiska
Idéhistoria


§Den kinesiska folktron

Kineserna är ett mycket tolerant folk, och den kinesiska kulturen har en stor kapacitet att ta emot olika ämnen från andra kulturer. Sådan karaktär visas oerhört klart i den kinesiska folktron.

Den kinesiska folktron är på grund av det primitiva ”tro på alla andar” (泛靈信仰), och sen blandades det med Konfucianismen, buddismen och daoismen (儒、釋、道) och blev en blandad religion.

I den kinesiska folktron tror det kinesiska folket på både daoismens gudar och buddismens buddor, som är likadana för de flesta kineser. Man går i både buddistiska tempel och daoistiska tempel. I en del tempel kan man hitta både daoismens gudar och buddismens buddor på samma ställe. Det finns också Konfucius tempel.

Folktrons högtidliga handlingar är också ofta blandad med olika religioner. Exempelvis tycker kineser att begravningsceremoni skall vara gravallvarlig och familjen skall sörja den döda länge, vilket tillhör Konfucianismens tanke. Under ceremonin finns det daoistiska präster som leder jordfästningen och buddistiska munkar som sonar den döda människans synder.

Egentligen kan kineser acceptera alla religioner som passar det kinesiska samhällets struktur och värderingar. Många kineser tror på allting som visar mystisk kraft, och det kan vara ett 1000-år gammalt träd eller en trogen hund. När man reser till Japan eller Thailand och passerar ett tempel, brukar man gå in och be till någon budda eller gud där. En del buddistiska/daoistiska kineser tänder ett ljus och ber till Jesus också när de besöker en kyrka i Europa.

För flera år sen såg jag en film som handlade om kärlek mellan en taiwanesisk kille och en italien tjej. Tjejen gifte sig med killen och flyttade till Taiwan. Det var förstås inte lätt för henne att anpassa sig till ett nytt liv i Taiwan. Jag kommer ihåg en scen i slutet på filmen, som visade att flickan accepterats av familjen. När den taiwanesiska familjen bad till de buddistiska eller daoistiska gudar som stod på altaret hemma, bad flickan till Jungfru Maria som stod bredvid de kinesiska gudarna. Alla på bion tyckte att det var roligt och skrattade. Nu tycker jag också att det var otroligt fint att en traditionell kinesisk familj kunde acceptera en för dem främmande religion. Om kristna och muslimer kunde vara så storsinta som de kinesiska buddister/daoister, skulle religionskrig troligen aldrig förekomma.


§Buddismen

Buddismen är en av de tre största religionerna i världen. Buddismen började med Siddhartha Gautama (Buddha var en titel som betyder "den vaknade") i Indien för 2500 år sedan. Under kejsaren Ashokas tiden (273 f.kr – 232 f.kr) blev buddismen Indiens nationalreligion och bredde ut sig så småningom utanför Indien. När buddismen kom till Kina, påverkade buddismen och den kinesiska traditionella kulturen varandra. Buddismen absorberades av den kinesiska kulturen, och sen blev buddismen en viktig del av den kinesiska feodalkulturen.

◎Processen som Buddismen fördes till Kina

Det är inte säkert när buddismen kom till Kina. Numera tror de flesta experter att buddismen för fösta gången kom till Kina via Sidenvägen för ungefär 2000 år sen, i slutet av Xi Han dynastin eller i början av Dong Han dynastin. Det står i Sanguozhi 《三國志‧魏志‧東夷傳》注引 att ett sändebud från Da Yuezhi (大月氏, ett land i den västra regionen) dikterade en buddistisk skrift Futujing (浮屠經) för Jing Lu (景盧) år 2 f.kr (昔漢哀帝元壽元年,博士弟子景盧受大月氏使臣伊存口授《浮屠經》). Enligt Houhanshu 《後漢書‧西域傳》 år 64 (東漢永平七年) skickade Han Mingdi (漢明帝) sändebud till Xiyu (西域, den västra regionen) för att söka Buddas lära, och sändebuden tog två munkar och många buddistiska skrifter och tavlor från Da Yuezhi (大月氏) med sig tillbaka. Sen byggde Han Mingdi det första buddistiska templet, Vit Häst Tempel (白馬寺), i Kina.

När buddismen kom till Kina, trodde en del av kejsarfamiljen och adelsmän på den nya religionen på en gång. Under Dong Han dynastin trodde kejsarna dock på Huangdis och Laozis läror (黃老之學) och metoderna för att bli odödliga (神仙方術), och buddistiska lärorna ansågs också vara som tillbakadragenhet och icke-handling (清靜無為). Så de brukade lägga buddas, Laozis och andra gudars tavlor/statyer tillsammas på ett altare och be till de alla för att få långliv och lycka. På den tiden var buddismen ännu inte utbredd till folket. Buddismen i Kina utvecklades inte förrän Wei-Jin Nan-Bei dynastierna (魏晉南北朝, ungefär 300-500 talen).

◎Buddismens utveckling under Wei-Jin Nan-Bei dynastierna

Under Jin dynastins kom flera eminenta munkar bl a Fotu cheng (佛圖澄) och Kumārajīva (鳩摩羅什) från Xiyu till Kina. De höll föreläsningar, översatte buddistiska skrifter, utvecklade Buddas läror och fick förtroenden av kejsarna. Det uppstod också många framstående kinesiska munkar, t ex Daoan (道安), Huiyuan (慧遠), Faxian (法顯) med flera. Daoan var en av de första kinesiska munkarna som var hängivna buddismens utbredning. Han byggde Sangha-system (僧伽) och förenade kinesiska munkars familjenamn (alla munkar tog bort sina familjenamn och hade Shi 釋 som gemensamt familjnamn). Daoan och Huiyuan fostrade många duktiga munkar som så småningom kom att utbreda buddismen till hela Kina. Faxian åkte till Indien och tog massor buddistiska skrifter med sig tillbaka till Kina för att komplettera buddistiska läror i Kina. Dessutom blev hans fantastiska reseanteckningar oförgängliga.

Under Nan-Bei dynastierna blev buddismen ännu mer blomstrande. Då trodde de flesta kejsare på buddismen. År 520 (南朝梁武帝) kom Damo (達摩) till Kina och hade stirrat på en vägg och inte sagt någonting (meditation) i Shaolin Tempel (少林寺) i nio år och fick titeln Vägg-stirrande Brahman (壁觀婆羅門). Han var grundläggare av Chan (禪宗). Under Bei dynastin började man hugga de berömda grottorna (大同雲崗石窟、敦煌莫高窟、洛陽龍門石窟) där det fortfarande finns många otroligt vackra buddistiska målningar och statyer som tillhör de ädlaste av klassisk kinesisk konst.

◎Åtta sekter

Under Sui-Tang dynastierna (År 581 - 907) var buddismen mycket välmående. Under tiden i samband med att nya buddistiska tankar och teorier utvecklades, uppkom flera buddistiska sekter den ena efter den andra. Det finns åtta sekter (大乘八宗) som är de viktigaste. De är Chan (禪宗meditative or intuitional sect), Jingtu (淨土宗Pure-land or Sukhāvatī sect), Lv (律宗Vinaya or Discipline sect), Mi (密宗The esoteric, mantra, Shingon, or 'True word' sect, i e 真言宗), Tiantai (天台宗, i e 法華宗 Lotus, "Law-flower"), Huayan (華嚴宗Avata-saka sect), Yoga (瑜伽宗The Yogacara, Vijñānavāda, Tantric, or esoteric sect, i e 法相宗, 唯識宗), Sanlun (三論宗The three śāstra sect, i e 法性宗).

◎Påverkan

Språk

Sanskritsfonetik påverkade kinesiska fonologi mycket, när buddistiska skrifter fördes till Kina. Tack vare detta uppfanns fyra toner i kinesiskt uttal. Det kom många låneord i kinesiskan när man översatte buddistiska skrifter från Sanskrit. Det gjorde de kinesiska ordförrådet ännu rikligare.

Litteratur

Buddistiska skrifters form påverkade den klassiska kinesiska prosans (唐宋古文) form mycket. Citat-form från Chan läror påverkade Neokonfucianisters skriftform (宋代理學家之語錄體裁). De fina dikterna och uttrycksfulla berättelserna i de buddistiska skrifterna inspirerade populärlitteratur som tanci (彈詞) och romaner. Tang dynastins bianwen (變文) drev fram utvecklingen av Yuan-Ming dynastiernas zaju (雜劇) och chuanqi (傳奇).

Arkitektur

Under Wei-Jin Nan-Bei dynastierna började man bygga buddistiska tempel och pagoder i Indisk stil. En del traditionella kinesiska byggnader som pailou (牌樓) och åttahörniga pagoder kom ursprungligen från Indien.

Konst

Buddistiska väggmålningar stödde kinesiska figurmålnings utveckling. Väggmålningarna i Dunhuang grottorna visar att kinesiska målare anammade målningstekniker från andra länder och uppfann en ny målningsstil på kinesisk traditionell grund. De Buddistiska statyerna upphöjde kinesisk skulpturkonst till en högre nivå.

Samhälle

Trots att Buddismen i början var en främmande religion, blev den gradvis inblandad med daoismen och Konfucianismen när den kommit till Kina. Sen enade de tre religionerna sig med varandra. Det öppnade en väg för Neokonfucianismen (宋明理學) och blev en viktig stöttepelare för kinesiska samhällets etik system. Under 2000 år har buddismens doktrin så som ”belöna det goda och bestraffa det onda” (賞善罰惡), vedergällning för synd (因果報應), utvandring av liv och död (生死輪迴) m m rotat sig djupt i folkets hjärta. De har blivit viktiga kännetecken för folkets hållning. Buddistiska ceremonier har också infiltrerat folkets liv och blivit en del av kinesiska traditioner och seder.


§Daoismen

◎Ursprung

Daoismen är en religion som uppkommit i Kina. Man kan hitta daoismens ursprung i forntidens trolldom. Under Shang-Zhou dynastierna bad man jämt gudarna om tjänster och spådde allting, särskilt när man blev sjuk. Ande- besvärjarna brukade göra så: de ropade besvärjelser när de bad; de ritade magiska figurer när de försökte driva ut spöken och djävlar, och det gör en del av daoistiska prästerna fortfarande.

Huangdis och Laozis läror (黃老之學) och metoderna för att bli odödliga (神仙方術) är också daoismens huvudsakliga innehåll. Under Dong Han dynastin lade daoistiska prästerna religionsförklaringar till Huangdis och Laozis läror och förändrade lärorna till odödliga gudars doktriner (神仙之道). Dessutom blev daoismen påverkad av Yin-Yang, Konfucianismen och Moismens mysticism (墨家學說的神秘主義).

◎Utveckling

Daoismen uppkom officiellt i slutet av Dong Han dynastin. Då framträdde Taiping Dao (太平道) och Wudoumi Dao (五斗米道). Zhang Jiao (張角) grundade Taiping Dao. Han och hans anhängare gjorde uppror under förevändning att utbreda religionen, vilket kallades Gula turbaners uppror (黃巾之亂) i Kinas historia. Wudoumi Dao grundades av Zhang Ling (張陵) som efter döden kallades Zhang Tianshi (張天師 Himmelmästaren Zhang). Sen ändrades Wudoumi Dao och kallades Tianshi Dao (天師道) och blev daoismens huvudsekt.

Under Nan-Bei dynastierna reformerade Ge Hong葛洪, Lu Xiujing陸修靜, Tao Hongjing陶弘景, Kou Qianzhi寇謙之 med flera daoismen, och daoismen blev slutligen en av Kinas ortodoxa religioner. Några kejsare vördade daoismen som nationalreligion.

Under Tang-Song dynastierna utvecklades daoismen vidare, och flera sekter bildades. Efter Yuan dynastin blev Quanzhen sekt (全真派) och Zhengyi sekt (正一派) de två huvudsekterna inom daoismen.

◎Påverkan

För att bli odödliga var daoisterna entusiastiska över pillertillverkning. Genom experimenten kände de till substansers upplösning och förvandling, och det började kemiska forskningar i Kina. Sen uppfann kineser krutet.

Daoisterna provade olika sätt att bota sjukdomar, vilket hade en enorm betydelse för den kinesiska medicins utveckling. Ge Hong och Tao Hongjing var också berömda läkare och gav stora bidrag till medicinska teorier och mediciner. Det finns starkt samband mellan Akupunktur och Qigong och traditionella kinesiska medicinska behandlingar. Daoisters träning som Taijiquan (太極拳) och Wushu (武術) är bra för kroppen.

Daoismens ”man kan bli odödlig (成仙)” och ”det finns sagoländer (仙界)” tankar inspirerade många kinesiska författare och konstnär. Det finns många kinesiska sagor och romaner som tog material från daoistiska gudarnas aktiviteter.

Flera kinesiska tradionella festivaler har något med daoismens innehåll att göra. Kinesiskt folk tror på många daoistiska gudar som Yuhuang Dadi (玉皇大帝 Jade Himmelens Kejsare ), Wangmu Niangniang (王母娘娘 Drottningmodern av den västra himmelen), Guandi (關帝 Guan Yu), Kökens gud (灶君), Gud av rikedom (財神) med flera, och de gudarna är så populära att det är omöjligt att ta bort dem från folkets liv.


§Referens

中国的宗教
http://www.zytzb.org.cn/zytzbwz/religion/

佛教歷史
http://www.ctworld.org.tw/index.htm

佛道合流
http://www2.hkedcity.net/citizen_files/ab/ae/ac9900/public_html/
buddao.htm

The History of Buddhism
http://www.acay.com.au/~silkroad/buddha/h_life.htm

中国道教史
上海人民出版社‧任继愈主编‧1991年7月第3次印刷
ISBN 7-208-00704-7/B‧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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