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房間裏

今年夏天斯德哥爾摩這裡的天氣不是很理想，晴天天數加起來大約只有四五個星期，大多數的時候都是陰陰雨雨的，氣溫不高，感覺涼涼的。也就是說，今年瑞典中部的夏天，真正給人炎熱感覺的夏天，只得一個月左右，剩下的時間感覺像秋天。

就是這樣的鬼天氣嚇走了我的日本朋友真湖都，她說：「冬天冷不打緊，日本的冬天也冷，可是我受不了陰冷的夏天，夏天到了，我就想換上短袖短裙的夏服，夏天應該是熱的，不穿外套不行的瑞典夏天真的很令人沮喪呢！」真湖都在瑞典只待了三個夏天。

我想起一個多月前回台灣的時候，剛離開桃園機場就接到我姊姊打來的電話。姊姊說，今天天氣比較好，我回來剛好。我看著車窗外灰灰的天，不解地問：「天氣比較好？現在在下雨啊！」姊姊說，是啊，下雨才比較不熱嘛，不然前幾天的氣溫都在三十五度左右，熱死了！

夏天好天氣的定義顯然因緯度而異，不少台灣人希望夏天的時候陰天多一點，很多瑞典人希望夏天的時候天天艷陽高照。我怕熱，可是我認為夏天還是熱點的好，尤其是在瑞典，經過了大半年又冷又暗的冬天，如果到了七八月還是看不到太陽、感受不到陽光的溫熱，那真的是很悲慘的一件事。

在台灣的時候，我幾乎天天都待在家裡，家裡有冷氣，比較舒服。然而我的油性皮膚真的很不適合台灣的氣候，兩個星期的時間就毀了我的一張臉。原本我以為我早過了長痘痘的年紀，沒想到回去了幾天粉刺就如雨後春筍般地冒了出來，最後蔓延了整個額頭和部份臉頰，彷彿青春期的惡夢重現。回來瑞典以後我也沒有做什麼特別的治療，我知道瑞典甘甜的清水和潔淨的空氣就是最好的保養品，經過了一個月，好不容易我的臉又恢復晶瑩剔透的狀態。

悟維說，臉油才好啊，大家都想要肌膚油潤油潤的。我說，那是在瑞典，你去台灣就知道，整天臉冒油，連眼鏡都戴不住，那種滋味一點都不好受。

要回台灣，還是冬天比較適合吧。


因為要換身分證，一回台灣我就去拍了一張證件照。那時皮膚還很好，臉看起來很清爽。

從六月開始，我經常接到陌生中國女人打來的電話，每個星期總會接到一兩通。他們通常自稱是某某度假中心的客服人員或是某某賣場的行銷人員，因為公司要開發海外市場，因此希望能對旅居海外的華人做個問卷調查。他們會問兩三個簡單的問題，然後為了答謝我的熱心幫助，他們會給我一組摸彩號碼，他們會說，過幾天他們公司將會在某地舉辦大型造勢晚會，希望我有空去參加或是準時收看某某衛星電視直播，到時會現場抽獎，若我幸運中獎他們會與我聯絡。

第一次接到這樣的電話時，我很老實地回答那女人提出的所有問題，事後還因為能幫忙他們而感到高興。助人為快樂之本嘛！過了四五天接到中獎通知，同一個女人打來的，她恭喜我中了二獎，獎金九十六萬元港幣。我又驚又喜，簡直不敢相信我有這樣的好運氣，賭博我可從來沒贏過，對了一輩子的統一發票也只得過幾次二百元的獎金。雖然心裡隱約覺得這事好得過頭，可是轉念一想，萬一這是真的呢？萬一我真的是好人有好報呢？有了這九十六萬港幣我可以做很多事啊，可以去環遊世界或是開一家小公司做生意。當時我財迷心竅，就把我的身分證號碼和銀行帳戶資料都給了她。那女人說他們的財務部主任會與我做最後的確認，今明兩天會打電話給我。我眉開眼笑地說，好，好，沒問題，我等他的電話。

當贏得百萬大獎的興奮激情逐漸消退，我突然想到經常在報紙上讀到的關於老人被騙錢的新聞。以前我總認為，哪有人會那麼傻，人家跟他要密碼，他就給？現在我才了解，騙子手段之高明宛如催眠大師，他們拿著胡蘿蔔在我們的面前晃呀晃，我們就都成了驢子隨著他們團團轉。雖然我給的只是帳戶號碼，沒有密碼，可是我還是覺得很不安。我立刻打電話到警局和銀行詢問，他們說只有帳戶號碼無法提款，可是歹徒有可能偽造我的身分證，然後假冒我本人在外國的某家銀行領錢。

聽他們這麼說，我立刻上網開了一個新戶頭，把我原來帳戶裡的錢都轉入新戶頭裡。雖然我的存款不多，可是我不想下次去提款機提款的時候發現帳戶裡沒有半毛錢。完成後，我鬆了一口氣。不過一想到騙子可能拿著我的身份證到處招搖撞騙，一想到善良的我被惡意欺騙，一想到我曾經那麼相信那女人的話，我就很生氣！

隔天他們的財務部主任還真的打電話過來，另一個女人的聲音，要和我核對各項資料。我問她，你們公司那麼大，應該有網頁吧？她說，網頁當然有，不過現在正在維修中，點進去了也看不到什麼。我說，是這樣啊？那這筆錢我不要了，捐給慈善機構吧。說完，我掛了電話。

類似的騙局層出不窮，講話帶南方口音的中國女人老是打電話過來，我不勝其擾。剛開始我對他們還比較客氣，頂多說，我沒空，或是，我對摸彩沒興趣。後來我改用英語或瑞典語回答，他們聽不懂就說不下去了。最近我會跟他們玩遊戲，我用假名，有時候是酷酷不大說話的高一學生陳明：「阿姨，我沒有銀行帳戶。」或是癡呆青年張翠山〈借用張無忌爸爸的名字，其實我演的是《幾度夕陽紅》裡的傻女翠珊〉：「媽媽‧不在家，姊姊‧要跟‧翠山說話話喔。」我如此回答，經常會逗得電話那頭的女騙子哈哈大笑，聽到他們笑了，我自己也很樂。

希望詐騙集團趕快把我的電話號碼列為拒絕往來戶，就算用Skype打來也是要花錢的，何必浪費時間和金錢在陳明和翠山身上，我〈們〉沒錢，而且說什麼再也不會被中國女人騙了！殷素素死前對張無忌說：「孩兒，你長大了之後，要提防女人騙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會騙人。」不知道那些打電話來的姐姐妹妹是否都很美？

患了花粉症後，我好像越來越容易過敏。就算每年定期折磨我兩個月的樺樹花粉消失了，我還是三不五時會出現打噴嚏、眼睛癢等過敏症狀，也不知道是否因為家裡灰塵多還是有貓的緣故。

七月底回去台灣一趟，在我父母的公寓裡住了兩個星期。看到老人家三天兩頭勤奮打掃的情形，我感到很慚愧。我在瑞典每個星期會用吸塵器一次，地板偶而會擦洗，我們家不髒，可是仔細看的話也不是很乾淨，書架櫥櫃上積了一層灰，我經常假裝沒看見。

去除過敏原是防止過敏最有效的方式，不認真打掃的我，屋子裡藏污納垢，難怪我一年到頭都在打噴嚏。

我以前不是這樣的，我自己住的時候我的房間總是很整潔。現在住的是獨門獨院的房子，地方大了，打掃起來就費力了，加上貓跑進跑出的，要保持一塵不染很困難。

既然一個星期打掃一次不夠，那我就手持抹布勤擦拭，兩三天打掃一次好了。不管有沒有過敏，整潔的環境住起來總是比較舒服。


不僅房子需要打掃，花園也得花時間照顧。有時候我覺得住公寓會方便很多，尤其是對像我這樣的懶人來說。

浴室裡，大師堅挺碩大的陽具頂著我的臀部，他在那裡磨磨蹭蹭的，我以為是前戲，冷不防，塗滿沐浴乳的龜頭抵住了我柔軟潮濕的洞口，眼看一尾滑溜的粗大鰻魚就要鑽進我的體內，我趕緊轉身，怯生生地對大師說：「不要。」大師有點詫異，他問：「你不願意？還是你不喜歡做這個？」我搖搖頭，舉手撫摸大師的鬍子臉，說：「我願意，我喜歡，可是，親愛的，我們才第一次見面……」

大師是個國際級的導演，作品不計其數，執導的領域包括舞台劇、音樂劇和歌劇，不導戲時就在藝術大學執教，頭銜是教授。除了成就非凡，大師長得高大雋朗，他的五官是一種我不熟悉的東歐輪廓，深棕色的眼珠裡閃耀著神秘慧黠的光芒。

因為他，我紅杏出牆。五年多了，這是我第一次和翰斯以外的男人做愛。當大師抱著我親吻時，我竟然微微顫抖著，好像回到了十幾年前沒有什麼性經驗的純真時代。

和大師是在一個網路聊天室認識的。我上那個聊天室是為了看裸照，並不是為了聊天或找炮友，偶爾有人跟我搭訕我也會回兩句，規矩謹慎地或者直接說明我有男友了，大多數人都會知難而退。大師比較特別，當他知道我不能跟他見面以後他還是天南地北地跟我聊，越聊越有趣，聊了一個多小時，欲罷不能，那種心靈相通的感覺，讓我最後不禁發出「恨不相逢未嫁時」的感嘆。所以當大師再一次問我是否願意和他見個面喝杯咖啡時，我答應了。

我打算臨陣脫逃，在我們約好見面的前一天。他寄伊媚兒來提醒我們的約會，我回信說，很抱歉，我有工作無法赴約，可否改天再見？我希望他因為失望或是生氣而不再與我聯絡，可是他說沒有關係，他星期五白天有空，也許那是比較適合我出門的時間。我說好，那我們就星期五見吧。他告訴我一家咖啡館的地址，離市立圖書館不遠，我想和他喝完咖啡正好可以去圖書館還書。

在斯維亞路旁的露天咖啡座裡，大師和我相對而坐，談笑風生、氣定神閒。這樣的男人我以前碰過幾個，二十六歲時遇見的張先生，開朗活躍，太完美了，令我自慚形穢，當他提議要回我的住處時，我哀傷地掉下眼淚然後莫名奇妙地落荒而逃〈當時的我還是處男，對自己非常沒有自信，雖然是大醫院的實習醫生，可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三十歲時遇見了風流浪漫的阿斯提耶先生，半年的瘋狂糾纏改變了我的一生，我來了歐洲，可是心碎的我從此以後再也無法奮不顧身地去愛任何人〈當時好傻，我真的相信只要堅持就會有好結果〉。與大師見了面，我就知道我鬥不過他，他讓我動了心，我卻沒有把握能讓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我坐立不安，心想咖啡喝完就散了吧，我的生活很平靜單純，我很幸福，我不要惹事生非，我沒有離開翰斯的打算。

大師問我待會兒要做什麼？我說到圖書館還書。他點點頭，起身，說他陪我走一程。一路聊著，走到路口，圖書館在左手邊，他的公寓在右邊。他問：「你想不想看看我住的地方？」我立刻說想，堅決地、毫不猶豫地。大師笑一笑，領著我往右走，那一刻，我知道我踏上了一條出軌的不歸路。

我很喜歡鬱金香，因為鬱金香兼具美麗與好養雙重優點，就像女人一樣，美麗又好養的女人誰不愛？

不僅是美女，鬱金香還是駐顏有術的美女。只要白天氣溫維持在十幾度左右，鬱金香可以持續開放一個月。

每年秋天我都會忍不住買幾袋鬱金香球根回來栽種。幾年累積下來，現在我們花園裡大概埋了有兩三百顆鬱金香球根。春天的時候，奼紫嫣紅的一大片鬱金香盛開，非常美麗。


遺憾的是，鬱金香綻放的時候也是我犯春病的時候。鼻塞、流鼻涕、咳嗽、眼睛癢，我對樺樹花粉嚴重過敏。樺樹剛好又是瑞典最常見的樹種，到處都是，春天來了，花粉滿天飛。這個時候我很想回台灣。

四五月的時候，病懨懨的我經常帶著口罩在花園裡賞花。小心翼翼地走在櫻花樹、李子樹、蘋果樹下，就怕把散落一地的花瓣踩髒了。好像林黛玉。

這幾天過敏症狀減輕很多，顯然花粉季已近尾聲。夏天快來了，花園裡還有三四十朵鬱金香挺立著呢。

「別人為了想當醫生擠破了頭，你已經是醫生了，有執照的，卻不想做！你是頭殼壞去還是心理變態？！」這樣的問題，或者該說是責罵，我聽過幾百次了。我想做的，真的，我想當醫生，我嘗試過很多次了，你們也看到的，可是我就是沒有辦法。……

我沒辦法值班，我沒辦法待在醫院裡面一整天。為什麼？是因為我的能力不足還是因為我討厭病人？都不是，我知道我是個好醫生，我對病人非常親切，我謹慎小心地處理每個病例，我從不曾有過任何醫療疏失。我的問題是我受不了醫院這個環境，我覺得醫院像個牢籠，尤其是在密閉的單位裡，例如開刀房、加護病房，我一進去就想跑，值班的時候需要在醫院裡過夜，我的心情就會變的很沮喪。

為什麼我對醫院的感覺很負面？我從來沒生過大病住過院，對打針吃藥也不會恐懼。……我想了很久，才想到我原來是個被拋棄在醫院裡的小孩。六歲那年的某一天，我父母親把我留在叔叔的家裡一走了之。他們的用意是好的，甚至可說是兩全其美，住在叔叔那裡的阿嬤想要有個孫子作伴，叔叔孤家寡人又是醫生，我留在那裡肯定可以接受比較好的教育。叔叔是婦產科醫師，他的家就是他的診所，一樓是門診，二樓是產房，三樓是病房，我們住在四樓。陌生的房間和空氣中飄散的藥水味讓我害怕，我不想留在那裡，我想回家，天黑以後我就忍不住開始哭泣，哭累了才睡著，日復一日，我很悲傷，我需要幾個星期的時間去適應這個新環境。同樣的情形總會在寒暑假結束後發生，我不想離開家裡，我想跟媽媽在一起，還有爸爸、姊姊、弟弟，可是那哪是我能決定的？每次總是被半哄半騙地拉去台北，感覺好像被丟進了監獄，從此不見天日，我很難過，哭了又哭，我通常需要幾個星期的時間來平復自己的情緒。一而再，再而三，心痛的感覺與醫院的味道糾纏不清，我想我不喜歡待在醫院裡不是沒有道理的。

難怪我會在當了一年實習醫生以後得憂鬱症！難怪一碰到需要值班的工作我就不得不辭職！難怪在瑞典的醫院裡見習了半年以後我決定不繼續當醫生。

爸爸、媽媽、阿嬤、叔叔，這原來是你們的錯。我沒有辦法當醫生原來是你們一手造成的。你們的刻意安排，為我鋪好一條成為醫生的路，結果竟然適得其反。你們不知道，一個從小被強迫待在醫院裡的小孩，他心中盼望的就是有朝一日一定要掙脫醫院的束縛。心中住著這樣一個小孩的人，這樣的我，你們如何要求我去醫院工作？我說沒辦法，是真的沒辦法，我以前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們對我失望，我對自己更失望。我反反覆覆問過自己幾千遍為什麼，經過了許多年，對事情看得稍微透徹了一點，我終於找到一個答案。

我的童年是不幸福的，雖然衣食無缺，我卻沒有得到什麼愛，叔叔嚴肅冷漠、阿嬤喜怒無常，兩個姑姑對我照顧有加，可惜相處的時間太短。我無時無刻想要回家，想要逃離醫院，這個念頭深藏在我的潛意識裡，導致後來我在醫院的工作總是無法持續。當我意識到，如果我不去醫院工作，就沒有一個家歡迎我回去的時候，我決定不要再受他們的擺佈，我提了兩個旅行箱漂洋過海，我要在天涯的盡頭建立自己的家園。

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人生莫不如此。佛家的道理原來也可以得到心理學的佐證。

我有一個壞毛病，就是喜歡給自己設限。說得好聽是了解自己的能耐，真正的原因恐怕是懶。例如家裡有幾百本瑞典文的小說，我經常摸摸它們、看看封面，可是從不曾完整地看完其中任何一本。我老是跟瑞典人說：「沒有辦法看瑞典文的小說啊，一本要看好久耶，碰到幾個關鍵字看不懂，整個閱讀的樂趣都被破壞掉了。」此話不假，可是準備考試的時候我就有辦法在很短的時間內看完一本瑞典文的教科書，教科書的用字冷僻，內容又單調，如果我有辦法理解這樣的天書，怎麼會沒有辦法閱讀一般的瑞典文小說？

我的學習心態也是一樣，柿子挑軟的吃，只想學簡單的、有趣的，我在瑞典的大學裡上了三四年的中文和日本語的課，顯然是基於這個道理。因為沒有寫論文，我拿不到畢業證書。我告訴我的朋友：「沒有辦法寫論文耶，我不會分析也不會評論。」聽起來好像我很白痴，其實我只是為不想寫論文找理由。學習是因為好玩，我不在乎學位。碰到不得不去學我不感興趣的東西的時候，我心裡就會很反彈、就會一直抱怨，例如現在上的翻譯理論課和非文學分析課，非常乏味，我學得很不甘願。

想想，我真的是被寵壞了。因為買得到、借得到中文書，我可以懶得去看瑞典文的書；因為沒有工作壓力，我可以說大學教育只是學著好玩的；因為早就有了高學歷，我可以不想寫論文就不寫。任性、頑固、自以為是，原來都是我的毛病。我有多了解自己？唯一可以蓋棺論定的是我懶、好逸惡勞，可是這是劣根性，這是應該矯正的，而不應該順性而為。如果我繼續讓缺點主導我的人生，那五年後、十年後，我還不是一樣坐在這裡敲鍵盤，感嘆自己懷才不遇？

雖然坐在家裡敲鍵盤也沒有什麼不好，自由、舒服，陽光灑落一身的時候覺得很幸福，可是感覺有點浪費了，我有醫生的大腦、作家的心靈、譯者的技巧，我應該可以做點什麼對社會有貢獻的事，而不是整天在家裡晃來晃去、自言自語、看電視、吃餅乾。我蟄伏太久了，好像一顆胖大的球根，蓄積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養分，今年春天再不萌芽的話，我怕我就要爛在泥土裡了！

分手以後又過了幾年，當心痛的感覺逐漸消散，在網路上搜尋他的名字就成了我的習慣。

他的聯絡資料、名片、信件、照片連同二百七十三封我寫給他的情書都被我清理掉了，就在我知道那段關係已沒有可能再繼續下去的那個晚上。初始化了的電腦硬碟單純乾淨，沒有喜悅、沒有哀傷，宛如喝了孟婆湯，人事未知地再世為人。如果我對他的感情也能如此簡單地一筆勾銷，那該有多好。

接下來的幾年裡，我努力地寫下一頁又一頁新的故事，沒有他的故事，我大哭大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我不要想他。然而每當我茫然地面對電腦螢幕時，他的身影總會悄悄地出現，鬼魅般地，在一個遠遠的、我搆不著、看不清楚的地方飄飄蕩蕩。

不知不覺中，在網路上搜尋他的名字成了我的習慣。同名同姓的人不少，然而我從不曾在網路上發現他的蹤跡，我不懂法文，我只能根據字裡行間提到的年齡、居住地和刊登出來的照片判斷報導裡的人物是不是他。

直到昨天，我總算又見到了他。

我本來以為我對他的愛戀是天長地久、至死不渝的，現在我才知道世上並不存在那樣的愛情。綿綿無絕期的愛嗔癡怨只是一廂情願，只會發生在永不相見的情況下，《Titanic》的蕩氣迴腸和《長恨歌》的纏綿悱惻該歸功於Jack Dawson的遇難與楊貴妃的慘死。如果我再也找不到他了，我心愛的法國男人，我也可以把我對他的思念寫成一則傳奇。

可是我又見到了他，看到他的影像、聽到他的聲音，透過他們公司開發的軟體他寄給我他最近的照片。我沒有熱淚盈眶、沒有顫抖暈眩，我只覺得他變了，變成一個普通的中年男人，看起來蒼老，有點肥胖，過去讓我神魂顛倒的耀眼光彩跑哪兒去了？或者，其實，改變了的人是我？

他談他的工作、他們公司的產品，並且告訴我他結婚了，還給我看了他男人的照片。一個年輕的巴西猛男，我早知道他喜歡這型的，有肌肉、沒大腦，這樣也好，他的生活或許可以過得輕鬆一點。

我很好啊，剛從紐約回來。當然有，他很好。他這個星期帶他分居老婆去巴哈馬渡假，哈哈，真的啦。不會啊，我很喜歡他老婆，而且我不是特別喜歡曬太陽，而且總得有人留下來照顧貓啊。我們有兩隻貓，很老很老了，可是依然很可愛。啊，哪天我到巴西找你和你老公，可以嗎？二月好了，有嘉年華。……

我想從今以後我再也不需要在網路上搜尋他的名字了。

安靜的午後
溫暖的陽光
偶爾微風吹動廊下懸掛的風鈴
空氣中彌漫著烘烤中的巧克力蛋糕散發出的香味

這就是我的幸福

立貝里家的人都會騎馬，我希望我也會騎。


立貝里家新買的馬，名字好像是非洲之風。


在車子普及之前，人們以馬代步，因此貴族或是有錢人的莊園的旁邊一定會有大馬廄。時光流轉，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大宅院幾經轉手，現在成了旅館，不過馬廄依然是馬廄，要想擁有名駒仍得有些銀兩。


六月初，斯德哥爾摩的氣溫高達三十度，非常不尋常。高溫讓我頭昏眼花心煩氣躁，還好有大樹可以乘涼。


旅館居高臨下，後面有小徑通到湖邊。瑞典湖多森林多，可惜地勢過於平坦，景觀有點單調，除了與挪威交界的西北部地區有山，其他地方很難看到湖光山色的美景。〈我的意思是說，湖水映著高山的景色很美，可惜在瑞典不容易見到那樣的美景。〉

經常，望著窗外，我都會產生我是住在森林裡的錯覺。

紫丁香呀，她是朵什麼樣的花呀？……嗯，蠻美的花，又紫又香。

看一眼牡丹〈芍藥〉，你就知道雍容華貴是什麼意思。

雛菊算不算野花？我們沒有栽種，卻長得到處都是。

香蕉蛋糕很好吃，可是要快點吃完，放隔夜就會變得濕濕的。

檸檬派算是熱量比較低的甜點，上面白色的一層不是鮮奶油，是蛋白加糖打發烤成的。

藍姆葡萄蛋糕是我的新嘗試，滋味不錯。粉紅色的那一坨是做壞的草莓奶烙〈Pannacotta〉，吉利丁片放少了，或者說，草莓放太多了，結果質地變得太鬆軟，雖然口感變差，可是味道一樣好，因此我拿來拌蛋糕吃。吃來吃去，我覺得還是原味的Pannacotta〈只用香草和鮮奶油煮成的〉最好吃。

我有一件Lee的短袖圓領汗衫，已經很舊了，領口被洗得有點破損。每次晾衣服的時候看到它，我都會考慮是不是該把它扔了，可是一看到汗衫正面印的字：「Love Is All It Takes To Make A Family〈組成一個家庭需要的只是愛〉」，我就下不了手。這是十年前我當時的情人給我的禮物，他住在太平洋中央某個天堂般的美麗島嶼上，我們一年見不到幾次面。他送我這件汗衫是想告訴我，即使我們分隔兩地，只要我們是愛著對方的，我們就是一家人。談遠距戀愛是很辛苦的，過程充滿不確定與挫折感，想見他的時候，他往往不在我的身邊，雖然每天用電話、網路溝通，可是再先進的科技也無法取代一個人的體溫。這段戀情維持了將近兩年，最後因為我不願再繼續苦守寒窯而劃下句點。

會讓我睹物思人的不只是情人送的禮物，我還有一件上頭印有幾種樂器圖案的汗衫，是一個朋友去紐約旅遊的時候買的。之所以會送我這件汗衫，大概是因為那個時候我在學大提琴吧。這件汗衫的狀況更糟糕，樂器圖案已經面目全非，上面還有一些洗不掉的鐵鏽斑點，可是我一樣捨不得丟，仍舊使用頻繁。

情人和朋友都已斷了連絡，可是每次我套上他們送的汗衫時我都會想起他們。我也送了不少東西給我的朋友們和情人們，書信、衣服、首飾等等，不知道他們是否還留著那些東西？不知道當他們看到那些東西時會不會想起我？

你有沒有看過一部電影叫做《Promised Land》？電影中Meg Ryan和Kiefer Sutherland共度春宵後，隔天早上剛醒過來的Meg Ryan問Kiefer Sutherland：「貓跑哪兒去了？」Sutherland不解地反問：「什麼貓？」Ryan說：「就是那隻在我嘴裡拉了屎的貓啊。」可愛的Meg Ryan把一覺睡醒後的難聞口氣比喻成貓大便，很幽默也很貼切。

你有過在早晨品嚐情人嘴裡的貓大便或是餵情人吃你嘴裡的貓大便的經驗嗎？經過一夜好眠，清晨將醒未醒之時是最適合做愛的時候，因此每晚睡覺前我都會在床邊放一杯水，一旦被情人弄醒就可以馬上漱口潤喉。只是有時候一杯水並無法完全沖走口中的異味，可是做愛時沒有熱吻就不夠銷魂，起床刷牙又太麻煩，還會破壞那種半夢半醒的虛幻感受，怎麼辦？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睡美人在被王子吻醒後依然保持口氣清新？

上次去參加牙材展的時候我拿了好幾瓶免費贈送的漱口水，最近一個月我每天睡前刷牙後都會用漱口水清潔口腔一次，我不知道我的牙齒、牙齦有沒有因此變得更健康，可是睡醒時的口臭再也不曾出現了。真的很神奇，一用馬上見效，早上醒來不用喝水，我照樣吐氣如蘭，情人也讚歎不已，我們再也不必擔心壞口氣會破壞清晨做愛的樂趣。我想起兩三年前一個條件不錯的青年因為有口臭而被我甩了，如果那時我懂得買一瓶漱口水送他，也許今天我們仍然還在一起。……

除了可以預防蛀牙、治療牙齦炎以及維持好口氣以外，根據我的經驗，漱口水對口腔潰瘍的痊癒也有幫助。住在台灣的時候我經常會「嘴破」，有時候是因為不小心咬到舌頭或是口腔黏膜，有時候是因為吃了奇怪的東西，有時候根本不知道為什麼，嘴巴裡就出現小潰瘍，很痛，癒合需要一段時間，那時我就發現使用漱口水可以減輕疼痛並加速傷口癒合。如果你有惱人的「嘴破」問題，可以買瓶漱口水來試試看。

我又病了，最近兩個星期身體一直不舒服，鼻塞、流鼻水、眼睛癢，典型的花粉過敏的症狀，晚上睡得不好，因此疲倦、頭痛的症狀也時而有之。過敏藥每天服用，鼻噴劑、眼藥水看情況使用，這樣的治療模式對病情有幫助，可惜效力有限，如果我在戶外活動的時間稍長或是讓門窗大開的話，過敏症狀很快就會惡化，嚴重的時候，雙眼刺痛充血、整張臉都是浮腫的，感覺像是身體裡頭潰爛了，分泌物不斷從鼻子眼睛湧出。

可是天氣這麼好、花園這麼美，要我日以繼夜待在密不透風的屋內，很難。我每天還是會出去走走，吹吹風、曬曬太陽，跟空氣中飛舞的花粉多一點接觸。其實花粉無害，是我自己的身體搞不清楚狀況，硬要把花粉當成病菌處理，才會出現莫名其妙的過敏反應。會造成過敏的花粉幾乎都是來自風媒花，因為是利用風來散佈花粉，風媒花無須艷麗的花色或是甜美的花蜜來招蜂引蝶，大多數的風媒花貌不驚人，明顯可見的是長條形的雄蕊和羽毛狀的雌蕊或垂掛或矗立在枝椏或是莖幹的末端，和我們印象中「花」該有的樣子差距很大。

去年醫生幫我抽血測了過敏原，確定令我每年春天病厭厭的罪魁禍首是樺樹花粉。我們花園裡本來有兩棵三四層樓高的白樺，夏天午後，樺樹茂密軟垂的枝葉在風中款款搖擺，婆娑的影子透過大大的窗戶映在二樓客廳的牆上，我經常半躺在沙發上看牆上的光影盪漾，看著看著，彷彿置身清澈流水之中，如夢似幻、暑氣全消。白樺在北歐非常常見，樹形優美、材質堅實，好看又好用。我們院子裡的兩棵白樺砍了，可是住家周圍仍是到處可見白樺的蹤影，大門外小徑旁就有一排高大的白樺，隔著窗玻璃，我看到樹上密密麻麻掛著黃綠色毛毛蟲般的肥大雄蕊，想必我呼吸的空氣中樺樹花粉含量極高，難怪我每天服藥症狀也沒什麼顯著改善。

標題叫做「來看春花」，原本只是打算貼幾張圖，讓你欣賞一下我們花園裡的美麗春花，看了這些照片，你就不難了解為什麼我會禁不住誘惑每天冒著生命危險在花園裡遊蕩。「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原來我也是個風流人物。我們花園裡沒有牡丹，可是有芍藥，牡丹是木本，芍藥是草本，兩者同屬，花葉看起來非常相似，在歐洲語言裡，牡丹和芍藥並沒有分別。芍藥的花期在六月，今年春天來得早，也許會早點開。




鬱金香是最美的春花。你還記得兩年前的深秋，我埋球根時的情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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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門進去是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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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棵不同種類的櫻花樹是去年種下的，都是小樹，想看到紅粉菲菲的花雲景象還得等很多年吧。

庭園很大，還有很多等待開墾、需要改善的地方。

門外的白樺樹以及充滿花粉的纍纍雄蕊

當《Sex and the City》裡的人物一一走入家庭，幾年之後，是否大家都難逃變成《Desperate Housewives》的命運？

好友A和他的男友G在一起十多年了，感情和睦，宛如神仙眷屬，正當我想向他們倆請教維持長久親密關係的秘訣時，A偷偷告訴我他遇到了《The Bridges of Madison County》裡的難題。原來A和G的關係早已從情人變成親人，激情的火花熄滅了，二人的性愛生活就和他們的日常生活一樣風平浪靜。芳心寂寞的A在紐約中央車站的電扶梯上邂逅了路人D，瞬間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經過了幾次火熱纏綿的幽會以後，A開始在內心裡掙扎猶豫，他是否要為一段吉凶難測的戀情捨棄與G共組的安定家庭？

我跟A說，為了一段食之無味的關係而放棄滿街秀色可餐的男人，那是傻瓜才會做的事。為了他自己，更是為了G的幸福著想，他最好老老實實地向G坦白，love is over，沒有性愛的關係無法滿足他的需要，所以他選擇離去。憑著他們對彼此的了解，我相信G早已察覺他們的關係有問題，他不說，或許是因為他害怕面對。可是把頭埋在砂子裡不是辦法，長痛不如短痛，我建議A快刀斬亂麻。現在的G也許會覺得開口提分手的A狠心殘忍，然而事過境遷，G終究會了解A的作法是正確的。

因為不是自由之身，A對D的迷戀有點走火入魔，他把他當成能夠助他逃出生天的英勇騎士，死抓不放。我告訴A，想當年他是如何地風流放蕩，今天要不是因為他被G困住了，他肯定不會這麼desperate。A很愛D，D的心意卻是難以捉摸的，一個情場老將令自己陷入這樣的弱勢處境是可恥的，A非恢復單身身分不可！

我不相信永恆的愛情，當激情消失了，愛情就成了一瓶走味的香水，聞起來不對勁，留著又有什麼用？當初搬來這裡的時候，我就跟悟維說過了，一段關係維持三年已經足夠，趁著我們還沒有傷害彼此的時候說再見，以後提起對方時還能面帶微笑。三年的保存期限已經過了一大半，我們仍然每天做愛，我們滿意有對方陪伴的生活，因此還沒有分手的打算。

「三八」是什麼意思？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從小到大不知被人罵了多少次三八，如果對方是笑著罵我三八，大概是指我不正經，例如許多女孩〈以及有點像女孩的男孩〉在聽我說笑話的時候笑得花枝亂顫，最後總會嬌嗔地說一句：「你好三八喔！」如果對方是板著臉罵我三八，大概是氣我亂說話，例如不久前我媽在電話裡罵我：「你有夠三八！這種代誌你也敢讓伊知！」斯德哥爾摩大學中文系從中國請來的老師問過我三八的意思，她說大陸人罵人不用三八，我跟她說三八通常指不莊重的女人，那時我把三八當名詞解釋。「三八」究竟是什麼意思？有什麼典故？出處為何？

我從床上一躍而起，跑到電腦前上網找答案。根據遠流出版社的《臺灣話大詞典》，三八的解釋是「傻瓜。烏白講的傻瓜」，跟我的理解不盡相同，「烏白講」有點道理，三八的人也的確有點傻氣，可是三八和傻瓜可以劃上等號嗎？「我是一個大傻瓜」和「我是一個大三八」的差異還是蠻大的吧？三八的感覺比較賤。啊，沒錯，三八就是要賤，一個人的言語舉動有點輕浮粗鄙、讓人覺得好笑、但又不算過分的話，就是三八了。至於三八的典故和出處據說和三八婦女節或是粵語裡的「八婆」有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為什麼突然對「三八」這麼感興趣？因為三八的我今天過三十八歲生日。天啊！三十八歲了！怎麼一點都看不出來？！我是怎麼保養的？喝SKII嗎？告訴你好了，我的秘方是看少女漫畫，每天睡前看幾頁，讓自己永遠保有一顆充滿愛與勇氣的少女心，就可以和古墓派的小龍女一樣青春永駐。

一直想知道裸體在雪地裡打滾是什麼樣的滋味，今夜，趁著夜深人靜，我輕解羅衫，悄悄打開面對花園的門，往前跑幾步，順勢一跌，身體就撲進了厚厚的雪堆裡。

潮濕冰冷的感覺，好冷、好冷，我興奮地叫了出來，很快地，不到五秒鐘，接觸到雪的皮膚開始感覺刺痛，越來越痛，痛得受不了了，我翻過身來，胸腹部刺痛僵硬的感覺還沒消散，背部的皮膚也開始刺痛了起來。……

擁有自己的花園真的很不錯，春天有花可賞、夏天有樹遮陽、秋天有果可食、冬天有雪可以做一些瘋狂的事。以前住在公寓裡，我連裸足踩在雪地上的機會都沒有。如果我脫了鞋襪在積雪的公共綠地上走來走去的話，可能會被附近的住戶或是路人當成瘋子報警處理，更不必提脫光衣服在雪地裡打滾了。

影片：Tibbe & Mingo 2

背景音樂：《Lou》 by Coralie Clément

我知道我說沒時間只是藉口，我整天在家裡怎麼會沒時間？沒時間的話，只是處理事情的優先順序排列得不恰當吧？我把大部分的時間給了我最喜歡做的事，而最喜歡做的事通常是不重要的事，不管願不願意，重要的事沒做一顆心總會懸在那裡，就算別人沒有過問，我自己也得給自己一個交代，而我的解釋只能是：「我好忙，都沒時間。」

我最喜歡做的事是什麼？答案是看電影。我從小就是影癡，從過去租錄影帶到現在租DVD，我平均一個星期會租三至五部影片。一個星期五部電影其實不算什麼，我以前都不覺得看電影花費了我很多時間。情況惡化是從我發現有免費的電影可以下載開始，像是一個酒鬼發現了一座滿滿的酒窖一樣，我身陷其中、無法自拔。下載影片蠻花時間的，多數影片的品質也難與原版DVD相比，可是因為方便易得且經濟實惠，我很難抗拒下載影片的誘惑。現在我的電腦硬碟經常被影片檔案灌爆，迫使我每天都得設法消化掉一兩部電影。我試過把影片儲存在外置硬碟裡，結果那裡放了幾十部電影，我一部都沒看過。哪有時間啊？電腦內建硬碟裡的影片都看不完了。這樣不是辦法，因此我決定以我的硬碟容量為限，灌滿了就不再下載，看完了、把檔案刪除掉，有了空間再下。

坐在電腦前面看電影只能在白天進行，晚上悟維在家的時候，如果我仍然坐在這裡，就會遭到非議。白天還有正經事得做，例如幫我姊夫翻譯商業書信，這是我目前的經濟來源，絕對得優先處理，還好一般的翻譯不難，我可以在兩三個小時內解決。此外，打掃、看報也是我喜歡在白天光線充足的時候做的事。因為晏起，我的白天並不長，該做的事不少，所以從來不會覺得無聊。

那麼，我沒有時間做的重要的事究竟是什麼？我認為是閱讀和書寫。其實我每天多多少少會讀一些文學作品，中文的或是瑞典文的，只是讀得不專心、斷斷續續的，以前兩天可以看完一本小說，現在得花至少一個月的時間。書寫的時間更少，因為我已經無法用紙筆書寫了，只能用電腦，所以時間受到局限，而當我有時間坐在電腦前面的時候，我又會選擇看電影。靈感，或者說，想說的話、想寫的東西，經常出現，可是我不想理它們，雖然我喜歡寫，可是我更喜歡看電影，因為看電影輕鬆很多。懶，這個字我認得，我的姓氏就在其中。然而我也知道，對我來說，書寫比看電影重要很多，不寫的話，我會覺得若有所失。

因為沒時間，我的網誌管理得不是很好，發表文章不定時，留言也不大回，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會改進的。你給的回應我都有認真讀過，非常感謝你的分享。我是個懶人，喜歡胡說八道，你在我的房間裡，也請隨意。

決定跟無名小站說再見了。新的網誌叫做「在我的房間裏」，延用早期我在明日報新聞台上的站台名稱，因為小寶先生的大力推薦，新家設在PIXNET，網址是http://blog.pixnet.net/YingMing。YingMing是我的名字，我叫做賴英明，如果你之前不知道的話，現在……你知道了。

這幾天一直在跟新網誌的CSS奮戰，套用現成的樣式以後我喜歡修改，東改西改，最後一定會走樣。因為不懂電腦語言，我的修改全是嘗試，改個數值，加個特性，都得馬上回頭看看結果，非常耗時費力。最後讓我舉棋不定的是字體大小，現在流行小字，看起來美觀清晰，可是我覺得字太小不容易閱讀〈年紀大了？〉。我一直搞不懂，12號〈12px〉字體在記事本上看起來蠻大的，為什麼放在網頁中就小了很多？要在網頁上顯示和記事本上的12px一樣大小的字體，就要改成16px。我想，最常讀我寫的東西的人其實是我自己，為了我的眼睛著想，也為了你的眼睛著想，我還是繼續用16號字體好了。

PIXNET提供方便的搬家程式，把文章從無名搬到PIXNET只需幾分鐘，據說相簿也可以施展乾坤大挪移，我還沒試。在無名發表過的文章在新網誌上都找得到，只是重貼照片要多花點時間。我不知道我要不要保留「在我的房間裏塗鴨」，我懶，又沒有才華，無法左手寫詩、右手寫小說，要兩個網誌有什麼用？舊的留言也一併搬了過來，以前的悄悄話現在全部曝光，我也掩蓋不了它們，為了維護悄悄話的私密性，我把最近的幾則悄悄話都刪除了。如果你發現你的悄悄話還留著，又不想與大家分享的話，請告訴我，我幫你刪掉。

沒有意外的話，這是我在無名的最後一篇文章，也是我在PIXNET的第一篇文章。無名的朋友，有空過來我的新家看看，如果你已經「在我的房間裏」了，歡迎你。

書桌的旁邊有一扇大大的窗，窗外的風景四季不同。

冬天的景色不是最美，冬至以前、沒有雪的時候，四野蒼茫，黑蒙蒙一片，看起來像沉悶的黑白片〈Ingmar Bergman？〉。令人沮喪的北歐冬天，大約就是那個樣子。

冬至過後，白日一天天增長，下了雪，大地一下子明亮了起來。

窗外的風景一直在變，今天給人的感覺像水墨畫，大片的白是雪，墨筆勾劃出枝幹與房舍，天空灰灰的。水墨畫的意境高〈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可不是我的最愛，淡雅的水彩畫不錯，濃烈的油畫更好。

影片：Tibbe & Mingo 1

背景音樂：《貓》，陳昇作曲，收錄於潘越雲的《純情青春夢》專輯